天边暮色已深,他?换了身常服,悄然离开了东宫。
——
庆安宫中,薛嘉宜毫无睡意。
她点了一盏小灯,安静地坐在床边,整理衣物。
尽管克制着自己不去回想,回宫前所见?的那一幕,却依旧如走马灯一般,在她的眼前盘桓。
她努力劝说?自己——他?还活着,她该高兴才是。
即使他?不是她的兄长,即使他?另有身世、一切都该另当别论,她过?往对他?的感?情,却也不是假的。
难道相比之下?,她更希望,他?真死在西南的战场上了吗?
当然不是。
可?她也做不到这么大度。
她很?想质问他?,问问他?到底为什么,明明还活着,却连只言片语都不愿意给她?
可?一想到如今身份地位的鸿沟,想到他?并不是她的兄长,这些冲动的火苗,就如同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熄得什么也不剩了。
她坐得端直,泪珠挂在眼睫上,将?掉未掉。
外面?有一阵很?轻的脚步声,薛嘉宜以为是值夜的嬷嬷来了,她抬起食指,用指背蹭掉了那一点眼泪,凑过?去把小灯吹灭了。
可?脚步声却并未停下?,一直行到了直棂窗前。
薛嘉宜一怔,旋即便听见?窗槛上,传来既轻又稳的三?声叩击。
会这么来找她的人,只有一个。
她动作一顿,缓缓地直起了腰。
叩击声停下?了,窗外的人正?哑声唤她:“我回来了,浓浓。”
薛嘉宜侧过?脸,循着声音望去,看见?窗页上那一道剪影的瞬间,眼圈都气得通红。
果真是他?来了。
倒还劳他?记着有她这么个人。
可?他?当她是什么,小猫小狗吗?
现在有余裕了、想起来了,便过?来逗一逗?
“我不晓得你?是谁。”薛嘉宜狠狠地别过?了头去,不再看他?的影子:“宫里有夜禁,你?……出去,不然我就喊人了。”
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把卡在喉咙里的那个“滚”字咽下?去。
窗外,一身月白常服的谢云朔把她的怒气听得分明。
可?他?还是没忍住,迎着薄雾似的月华,仰起脸,无声地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好久没听见?她的声音,他?想她想得快疯了。
谢云朔缓了缓,若无其事?般问道:“你?的伤,好了吗?”
只这一句,薛嘉宜的眼眶又红了一圈。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两年前灵谷寺那一回,不是她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