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嘉宜简明?扼要地说明?了自己?出宫的打算,随即不无忐忑地请教道:“出宫后,我想要继续习医,就是不知?……这?是否是我异想天开了?”
街上大?大?小小的医馆,几乎没有坐诊的女医。
陈筠倒也不跟她客气,直接道:“首先,谈不上‘继续’,你本就没有跟随师傅,正?正?经经地学过。”
薛嘉宜微窘,声音更小了一点:“是,我只自己?读过几页书?。”
陈筠继续恐吓她:“你底子薄,若要认真学这?岐黄之术,恐怕没个三?年五载,是看不到成效的。且医者的地位并不高,女医犹甚,在?世人眼中,和三?姑六婆之流也没有区别。你确定要走这?条路吗?”
陈筠无心打击她,但说的都是实话。
薛嘉宜其实也是为了听实话才?来的。
她身边没有女性长辈的角色,很多事?情最多只能和兄长请教,而谢云朔对她有一种近乎诡异的纵容,她想做,他就不会阻止。
不过即使做了心理准备,听完这?么直白的话,薛嘉宜还是有些蔫蔫的。
但她还是努力?打起精神,认真地道:“我想好了,我愿意花这?个时间去试一试。”
她回答的时候,不自觉攥了一把拳头,陈筠失笑,随即道:“你若是一口咬定自己?多喜欢岐黄之术,有多坚定,我会劝你别这?样。但是……”
她顿了顿,看向薛嘉宜的眼中笑意温和:“但你说试一试,那就试试吧,左右一辈子还长。我认得一二在?高门大?户间行走的女医,你有这?个心思,届时我帮你引见。”
薛嘉宜眼睛一亮,急急起身朝她谢礼。
陈筠笑着扶住她,忽又正?色道:“可?等出宫之后,以?你未嫁之身,就该回到薛家了,看你这?成竹在?胸的样子,可?是已?有了成算?”
薛家什么情况,陈筠自然是知道的。
薛嘉宜抿着唇,犹豫了片刻,还是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她自知?这?样的想法有些上不了台面,因而声音很低,也不太敢看陈筠。
陈筠听完,脸上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她只叹了口气,道:“你想得太简单了。”
“首先,重病将死还有这?个心思的未婚男人,哪有那么好找?就算有,他的家人恐怕也更想给他配桩冥婚,真的让人去地底下?伺候他们儿子。
极个别的例子,也是姑娘的娘家有人撑腰,否则法理上她已?经是她丈夫家的人了,哪里轮得到自在?家守着?”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你如今已?是庆安宫的女官,你出去自给自配了桩这?样不堪的婚事?,将宗太妃的颜面往哪儿搁?她不可?能会允准的。”
听了这?话,薛嘉宜的脸白了一白。
她低低地道:“是我想左了,可?是……”
可?是她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人伦孝道是天字第一号大?事?,对上自己?的父亲,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她这?般,陈筠只好更直接地点她一点:“如今你不是孤身一人,既有了靠山,又何?必自己?琢磨?”
薛嘉宜抬起轻颤的眼睫,嘴唇微颤:“可?到底不是亲兄妹了,我害怕……我害怕我总牵累他,会把从前的情分都耗空。”
她像是一个很吝啬的守财奴,只想永远留住眼前的东西,不舍得迁动一点。
在?“薛云朔”战死的那一次,她已?经失去过他一回了,她不想失去他第二回。
闻言,陈筠眉心微蹙。
不知?为何?,她感觉……有些微妙。
她稍加思忖,最后只道:“你们这?么多年的兄妹情,又岂会因为这?种小节有损?你这?样隐瞒,反倒是疏远。”
薛嘉宜吸了吸鼻子,她很听老师的话,低着头道:“那我回宫之前,再和兄长好好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