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声点!”
一个略显沉闷的男声呵斥着,夏招娣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父亲的声音。
夏父似乎是推了夏母一下,语气带着责怪,“我早就说了,女孩子上什么大学,早点把她嫁出去,彩礼落袋为安。你硬是不让,现在好了,上大学把心都上野了!”
“那我不还是为了咱们耀祖!那老王家儿子说了,有个大学文凭,彩礼就能多给十万,十万,十万呢!要不然谁供她?”
夏母的声音尖利又刺耳,带这点歇斯底里,“现在倒好,不仅不感恩,还敢给我们甩脸子了,小贱人!”
“就是!”一个年轻却带着痞气的声音加了进来,是弟弟夏耀祖。
“要我说,姐就是不懂事,早点嫁人多好啊,非要去读书。那王哥家里条件多好,嫁过去是享福,她还不乐意?我看她就是书读多了,把脑子读坏了。”
啪!
夏耀祖似乎是被谁拍了一下,夏母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享福个屁,那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小贱人不省心,你也不省心,你可是要好好读书的,最好是成绩好一点,上个好大学,娶个好生养的媳妇。”
骂了两句,她的声音又柔和了下来。
“那小贱人的事你别管,她那彩礼可是给你攒着买房娶媳妇的。她要是敢不嫁,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哼,她怎么不敢,她敢得很呢,咱们今天给她发的消息她都敢不回。”
夏父冷哼,“还有上次,她偷偷跑去给人小孩做家教,要不是我们找上门去闹,那点钱不就让她自己昧下了?还想自己攒钱跑,门都没有,以后再发现,见一次就闹一次,我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请她!”
“好了好了,你们别生气了。”
夏耀祖的声音带着点狡黠和得意,“爸妈,你们放心,我姐她跑不了,这周末王哥不是要见她吗?到时候你们提前给她喝点好东西,那生米煮成熟饭,可是她自己主动的。”
“王哥那边,人都给他了,就让他提前拿彩礼,大学都上了,文凭过两年就能有,那十万也得一起给。”
“是这么个道理。”夏母猛地一拍大腿,“咱们家耀祖就是聪明!”
夏父也很是赞成,“等嫁了人,到时候她就是老王家的人了,是死是活都跟咱没关系,先把钱拿到手再说。”
。。。。。。
血像是被冻住了。
耳朵里全是轰鸣。
夏招娣靠在墙后,双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她成年了,她读过书,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人总是会下意识自欺欺人的,她努力的活着,用尽全力,好像这样就可以丢掉那些她不想要面对的事情。
偏偏是今天。
这么幸运的今天。
他们要亲手掀开她好不容易粉饰的太平,亲手将她那一点点可怜的自欺欺人的幻想彻底碾碎。
崩溃的情绪像是山洪,夏招娣想逃。
可另有一股力量突然涌了上来,告诉她,她不可以逃,将她的双脚死死的钉在地上。
一墙之隔,那三人正在笑,他们像是终于能够解决一个包袱一样轻松的聊着最阴毒的计划。
事前怎么样让老王家的儿子配合,怎么样谈判,怎么样拿到定金。事中怎么样哄她出来,怎么样下药,怎么样安排。事后怎么样善后,威逼利诱,更重要的是拿到尾款。
他们不仅要卖了她,还要用最下作的方式,确保这桩买卖万无一失。
她的亲生父母,她的亲弟弟,兴致勃勃的筹谋着怎么样将她推入火坑,然后呼朋唤友,将她的所有一点儿不剩的全部拆吃入腹。
愤怒,恐惧,绝望,还有恶心。
夏招娣死死的咬着下唇,口腔里弥漫出浓厚的铁锈味,疼痛让她混乱的脑子获得了短暂的清明。
“既然要哄着她,那就现在给她打个电话?”
“也好,刚好那小贱人转了钱过来,咱们就说她帮了大忙了,她会信的,这两天哄哄她,周末她自然会屁颠屁颠的出来。”
三人还记得自己正在讨论见不得光的事情,声音压得很低,可夏招娣不笨,只言片语,足够她拼凑出现在的情况。
手比脑子先动了起来,掏兜,关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