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尚书省所接诏令,以及教令,不管谁人所接,其余人皆是知晓的。他若说他不知,那便证明,他没把心思用在办公上面。
“我老了,没法为圣人办差了。”
心念一动,他立刻对着李渊,边抹眼泪边愧疚道:“圣人啊,您之前任命臣为左仆射时,臣就说了,臣身上的担子太重,恐能力有限,让圣人失望,因此想告老还乡。当时圣人不许,臣便舔着脸,忝列其中。这一次,臣无颜面见圣人,还请圣人准了臣,让臣告老还乡吧。”
“我几时说了,要让你还乡?”
李渊从上首走了下来,到嘴的斥责收了回去,他果然心软。
李世民不耐烦,心说,我在阿遥跟前,都没你会演。
想到阿遥,心中不满刺啦刺啦往外冒,惦记着为外甥女讨一个公道,他扬声,道:“阿耶,反贼们,还在县廨里扣着呢。”
反贼……
裴寂哭天抹泪的动作一顿,耳畔泛起一丝狼狈的薄红。
“阿耶,我觉得,此事既然是裴仆射弄错了,不如,便由裴仆射亲自把人放了吧?到时候裴仆射对着众人赔个不是,咱们再对李小娘子施以安抚,此事便这么过去了。”
李世民故意下套。
裴寂刚想说,可别了,李渊就点了头,“二郎说的在理,解铃还须系铃人。裴寂,你就,去一趟县廨吧。”
裴寂欲哭无泪。
怀着还不如告老还乡算了的羞愤心情,他步履沉重到了万年县廨。
秦王府的人早看到了他的身影,迫不及待问:“裴仆射,可是事情水落石出了?”
“今日之事。”
裴寂觉得自己的舌头也很沉重。
他看着李星遥,李星遥也看着他。
李星遥心中,一颗大石头在此时落了地。虽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刻,可没到最后关头,她仍是不敢放松。
见裴寂好半天没有开口,便先他一步,开了口:“裴仆射,我们可以走了吗?”
裴寂沉默。
好半天,才换上一张笑脸,用尽量平心静气的声音,道:“是我不察,都是误会,我给各位赔不是了。”
“都说了,我们是无辜的,非要一意孤行。好了,白白被抓这么一趟,活没干,工钱也没了。我们的损失,裴仆射,你是不是应该赔?”
王道生言简意赅,直接表明自己的的需求。
裴寂并不拒绝,“赔,我都赔。”
“那李小娘子呢?”
萧义明此时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琢磨着,工人的工钱,裴寂肯赔,那阿遥妹妹的损失呢?
“铁矿的名声,停工一日的损失,裴仆射,你是不是也应该赔?”
“我又没说不赔。”
裴寂实在很想发火。
嘴巴好似被浆糊糊住了一样,用了好半天,他才将上下两瓣嘴分开,道:“圣人有令,终南山铁矿所出铁,质量上乘,朝廷愿意买进,以做打兵器之用。我愿出五万贯,助朝廷打兵器。”
嚯!
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热闹的人群霎时间一静,很快,又恢复了窃窃私语。五万贯,可不是小数目,长安城里,有多少人一辈子都挣不到五万贯。
可裴仆射,说拿就拿了。
“裴仆射有错就改,是个爽利的!”
有人没忍住感叹了一句,裴寂转过身,嘴巴咂巴了两下,可实在咂巴不出什么滋味。五万贯,的确不是个小数目。他本可以不出的。
可,为了挽回失去的颜面,为了不失去李渊的圣心,他就算再不情愿,也得出。
“李小娘子,钱,从民部出。等朝廷正式文书下来,便能到你手上。”
不想再说,他最后丢下这句,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