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遥也不急着与张娘子搭话,她自顾自拿了些干草,按序摊开。因牧草种植时,留有间距,几人便顺着间距一路往远方铺设干草。
觑着距离差不多了,李星遥手上不见停,嘴上急道:“张阿婶,你莫非又是来送兵器的?”
张娘子没好点头,同样手上动作不见停,嘴上回应:“是呢,又让我们来送兵器。只是,这一次,忒急了些。”
话音落,忙又问:“李小娘子,你在吐谷浑,可有遭到搓磨?自打你走后,我这心里头,就不安稳。我们都担心你呢,好不容易得知你回来的消息,我们还想着,找机会去五原与你见上一面,哪知道,转眼,义成公主又把你带到了定襄。”
“我在吐谷浑,一切还好。”
李星遥长话短说,顾不上寒暄,忙又道:“张阿婶的心意,我都明白的,只是此时不是说话的机会。我如今,行动处处受限,既知张阿婶是从贺兰山来的,正好,有些事想同张阿婶打探打探。张阿婶,五原,还有贺兰山,可有什么异常?你方才说,义成公主这次忒急了些,又是何意?”
“五原和贺兰山,都出事了!”
张娘子压低了声音,快速瞟了那监视的人一眼,又道:“贺兰山出怪事了。你知道的,义成公主在贺兰山东边悄悄打兵器,在山的西边悄悄造火器。火器的事,她虽然瞒着我们,可日子长了,如今,我心里也有数了。前些日子,火器突然爆炸了。还不止炸了一次,我算着,声音时而近时而远的,加起来,总共有五次。”
“火器?”
李星遥铺干草的动作一顿,很快,又接上了。
张娘子小心“嗯”了一声,又说:“先头我还以为,火器不稳定,所以炸了。可回想从前,除了天罚那次,哪里还听到过火器爆炸的声音,所以我总觉得这里头,不对劲。更怪的是,火器送到我们手上的时间,延迟了。”
“可张阿婶方才不是才说,义成公主着急了?”
李星遥有些没明白。
张娘子道:“这正是我要同你说的。李小娘子,我怀疑,义成公主造火器的事快要瞒不住了!”
丢出自己的判断,张娘子又道:“火器是从山的西边送到东边我们冶铁的地方的,义成公主的人暗渡陈仓,以为我们不知道。但我记下了他们送火器的规律,每逢初一十五,大小箱交错。可上个十五,没送。另外,那个叫赵德言的,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了贺兰山。如今,颉利和义成公主,也都在五原。”
“义成已经在五原了?”
李星遥恍然,心中却觉得,事情的发展速度,竟然比她想象中还要快。
拖住义成公主,让她无暇顾及其他,本就是她的战略。所以她对义成公主出现在五原,并不觉得奇怪。
她奇怪的,是张娘子口中炸了不止一次的火器。
原本按她的设想,她想通过对贺兰山里的火器下手,来引起义成公主紧张。但如今看来,爆炸的,似乎不是贺兰山里的火器。
义成公主造了这么久的火器,也运了这么久的火器,没道理火器性能已经稳定,现在突然又爆了,且还“时近时远”,东爆一次,西爆一次。
那么,事情大概率,是秦王的人干的,毕竟,眼下手中有火器的,除了义成公主,便只有秦王了。
这手笔……
李星遥莫名有股笃定,是黎明的手笔。
黎明总喜欢出其不意,火器的事,也是他从中转圜,告知秦王的。身为探子,多次潜入贺兰山,他对贺兰山,应该是足够了解的。
东爆一次,西爆一次,应该便是在沿用义成公主“狼来了”的方式,让义成公主惶恐。
如果没猜错的话,黎明应该还没拿出突火枪,他拿出的,应该是和义成公主同样的火球。那火球,是她告诉他制作方法的。
如此,她心中大定。
又想到,火器送到贺兰山东边的时间延迟了,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莫非,秦王的人当真在金城截住了吐谷浑送来的硝石?
毕竟,没了硝石,火器制造只得暂缓。
“多谢张阿婶告知我这些。”
对着张娘子快速说了一句,李星遥示意,该去拿干草了。
张娘子心领神会,拍了拍手上的草屑,无事人一样转身。去堆放干草的地方抱了一把干草,回过神,与同样抱了干草折返牧草深处的李星遥道:“李小娘子,我还有一事想问你。我怎么恍惚听说,义成公主要让你和后隋的小皇帝成婚?可是真的?”
“是真的。”
李星遥依然小心回应。
张娘子吓了一大跳,“不会吧?义成公主,她疯成了这样?”
李星遥苦笑,不想让她跟着一起担心,便道:“以后的事谁说得准。”
“可是。”
张娘子眼中写满了担忧。
“以前咱们也没有想到,咱们还能离开突厥王廷,不是吗?所以,张阿婶,不必担心,兴许,眨眼间,我们又能离开这里,回到大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