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了,也瘦了,跟你妹妹一样。”
李愿娘也不强迫他,只看着他低垂的目光,说了一句。顿了一下,又问:“你在吐谷浑,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赵端午嘴巴动了动,没有回答。
李愿娘也不管他,叹了一声,道:“你从前并没有出过远门,也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知道你只身离家,去突厥找阿遥,我心里,又是气又是怕。我气你擅作主张,怕你会有什么好歹。突厥,吐谷浑,相去大唐千里万里,我日日在心里想,你在路上,平安否,康健否?现在,你终于回来了,我这悬起来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走吧,风尘仆仆,又是汗又是土的,去洗把脸吧。”
李愿娘声音是放轻了许多的,赵端午抬脚,却依然略显踌躇。
他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沉默着跟着李愿娘往院子里水缸边走,走了没几步,他步子顿住,唤李愿娘:“阿娘。”
李愿娘驻足。
他终于抬起了头,“阿娘,你不怪我吗?”
“为何怪你?”
李愿娘还笑了一下,似是觉得这话,有些没头脑了。
赵端午却急了,“是我弄丢了阿遥,是我没照顾好阿遥,若是当初我跟着阿遥一起去西市,就不会……”
“二郎。”
李愿娘打断了他的话,她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为什么要怪你?”
“这不是你的错。”
“阿遥的事,谁都没能料想到。如果非要说谁有错,是我和你阿耶,是我和你阿耶有错。照顾你们,本就是我和你阿耶的责任。这么多年,你已经做好了你该做的,也承担了许多不属于你的责任。阿遥丢了,怪我们,是我们没有照顾好她。”
“阿娘这话只说一次,二郎,莫要自责,阿娘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阿娘!”
赵端午鼻腔震动,一瞬间,有泪意涌上来。他看着李愿娘的眼,在那双熟悉的眼睛里,看到了熟悉的爱意。
“一直以来,你都做的很好,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好。阿娘虽然不说,但心中一直以你,以你们为骄傲。”
李愿娘的声音还是那般轻柔。
赵端午鼻翼一动,汹涌的眼泪再也藏不住了。他想啊,原来没有人怪他,原来,这一路的风霜雨雪,一路的颠沛流离,不是赎罪。阿娘,心疼他。阿耶,阿兄和阿遥,不怪他。
心头压了很久的大石头在这一刻,悄悄落了地。
眼泪砸在地上,他快走几步,伏在李愿娘肩头,放声呜呜咽咽大哭起来。
“好孩子。”
赵端午一手揽着女儿,另外一只手,将妻子和儿子同样揽在怀里。
李星遥眼睛热热的,心里头,也热热的。
她用衣角,悄悄擦了擦眼泪。而后,笑了。
在他们身后,萧义明同样抹着眼泪,又是哭又是笑的。
兴许是觉得自己哭得有点太没有形象了,他扭过头,悄悄擦眼泪,结果……就看到了在门口同样红着眼睛的秦王一家人。
秦王也和赵家阿叔一样,一手揽着秦王妃,另一手揽着李承乾。
这?
这这这?
萧义明瞬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哭,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声。他嘴巴张了张,李世民却对着他摆了摆手,走了。
呆呆地看着李世民的背影,他突然反应过来,糟糕,好像看到秦王哭泣的场面。
要死。
但愿他不会死。
他浑身紧张,觉得自己此刻太多余,而门外,已经渐行渐远的李世民松开了灵鹊的手,嫌弃:“灵鹊,你今天玩了泥巴怎么不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