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不是殷兰鸢与纪元青爱情的结晶,不是带着父母期盼降生的孩子。他只是一个怪物为了夺舍而精心培育的容器,是妖皇少虞脱困的工具。
他的血脉里流淌着怪物肮脏的血,他的出生伴随着纪元青的惨死与殷兰鸢的屈辱。难怪……难怪殷天河对他的感情如此复杂,难怪殷家会将他困在那番小院,难怪……等等!
殷离声猛然抬头质问:“殷家的事情也是你们做的?”
“那是自然,”少虞理所当然道,“我记得你之前在幽墟遇见了玉灵子对吧,就是池度那家伙的师弟,他以为自己是因为入魔被池度杀死的,其实不然。”
“玉灵子身上有一块蕴含天地法则之力的剑骨,我将这块骨头剖了出来制成一道法器,名为遮天罩,作用就是范围之内所有人族修士的修为都会被压制三个大境界,如此一来,灭掉殷家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多么可笑,多么讽刺!
殷离声一直努力变强,想要查明殷家真相,想要为父母报仇,想要堂堂正正地站在师尊身边……却原来,他本身就是“真相”的一部分,是罪孽的产物,是仇人布下的棋子。
恶心……
无与伦比的恶心感从胃部翻涌而上,几乎让殷离声窒息。伴随着恶心而来的,是灭顶的自我厌弃与憎恶。
他痛恨这具流淌着怪物血脉的身体,痛恨这被算计而来的生命,痛恨自己……居然还曾因这具“完美”的身体沾沾自喜过。
“啊啊啊啊啊——!!!”
锁链剧烈震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殷离声双目赤红,脖颈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绝望嘶吼。他拼命挣扎,哪怕灵力被“缚灵链”疯狂吞噬,哪怕皮开肉绽,鲜血顺着锁链蜿蜒而下,也毫不在意。
他只想毁掉一切。毁掉这具肮脏的身体,毁掉这个该死的囚笼,毁掉眼前这个恶魔。
“别白费力气了,小家伙。”少虞欣赏着殷离声痛苦扭曲的表情,如同在欣赏一场绝妙的戏剧,眼中闪烁着残忍的愉悦。
“愤怒吧,憎恨吧,绝望吧……你的情绪越激烈,灵魂的波动就越清晰,与本皇神魂的契合度……就越高哦。”
他摸了摸殷离声的头,“好了,看在你好歹也跟我有点血缘关系的份上,本皇让你做个明白鬼,现在,你可以把身体给我了。”
与此同时,在“万妖迷城”另一处截然不同的空间。
这里不再是狭窄的走廊或诡异的大厅,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翻滚着灰白色浓雾的荒原。雾气粘稠沉重,不仅能隔绝视线与神识,更带着一种能消融灵力的诡异特性。
傅云疏立于雾中,白衣依旧纤尘不染,周身灵力流转,将试图侵蚀过来的雾气隔绝在外。他神色平静,眸光却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这迷宫比预想的还要麻烦。不仅方向难辨、空间错乱,更在不断消耗他的灵力。傅云疏能感觉到,殷离声和顾执南的气息被彻底隔断,仿佛处于不同的世界。
必须尽快出去。
就在他凝神感知之际,前方的雾气忽然剧烈翻涌起来,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通道。
一个身影,缓缓从通道深处走来。
那人穿着一身低调的深紫色锦袍,身形高大,面容儒雅,看上去像是一位养尊处优、气度不凡的文士。他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神平静,周身气息内敛,若非出现在这诡异的妖皇迷宫之中,任谁见了都会以为他是哪个人间读书人。
然而,傅云疏在看清来人的瞬间,瞳孔却是微微一缩。
“谢家主?”傅云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来人正是东境谢家的当代家主——谢炽。一个在修真界口碑颇佳,处事圆滑、与各大宗门关系都维持得不错的世家领袖。
谢炽走到傅云疏身前数丈处停下,拱手一礼,笑容依旧温和:“怀微仙尊。”
傅云疏没有回礼,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谢家主为何在此?”
“为何在此?”谢炽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仙尊何必明知故问,您既然能认出我,想必也猜到了我的身份。”
他脸上的温和笑容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与那儒雅外表截然不同的漠然。他抬起手,指尖一缕暗紫色的、充满了不祥与吞噬气息的妖力缓缓升腾。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谢炽,或者说妖族左护法——无相缓缓道,“在下无相,妖皇陛下座下左护法,奉陛下之命,在此恭候仙尊大驾。”
果然是他!
谢家这些年低调无比,无论何事都表示中立,倒是让傅云疏忽略了,几乎所有大事都有他们的参与。
“好一招暗度陈仓。”傅云疏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谢家主……不,无相护法,隐藏得可真深。”
“过奖。”无相微微一笑,“不过是陛下布局深远罢了。人族占据富饶之地太久,内部早已腐败滋生,渗透进来,比想象中容易。”
他打量着傅云疏,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更多的是某种算计:“仙尊实力超群,远非月雾那自作聪明的丫头可比。陛下曾言,若遇仙尊,当以礼相待。只要仙尊愿意就此止步,不再插手陛下之事,我妖族愿与仙尊,乃至清远宗,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日后共享这大陆繁华,也未尝不可。”
“共享?”傅云疏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以我们清远宗和妖族之间的深仇大恨,你觉得我信吗?”
无相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眼神变得阴冷:“弱肉强食,天地至理。人族当年联合魔族打压我族,将我族封印于此苦寒绝地万年,如今因果轮回也该偿还了,仙尊是聪明人,何必为了那些蝼蚁与陛下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