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黎接过那个被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布袋，忍不住轻笑：“你至于这么小心吗？”
“当然至于了！”秋玉瞪圆了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小姐你……”她突然顿住，警惕地环顾四周。
先是仔细检查了紧闭的窗棂，又快步走到虚掩的房门前，轻轻合上门闩，还特意探头往外张望了片刻。
做完这一切，她才蹑手蹑脚地回到余黎身边，凑到她耳边气声道：“小姐，你让我买的都是朝廷这些年的禁书啊。要是被人发现了，这种事可大可小啊！”
看着小丫鬟这一连串小心翼翼的动作，余黎心里既好笑又感动。
她轻轻拍了拍秋玉的手：“所以才交给你啊，好了好了，这个月给你涨工钱，辛苦你了。”
秋玉闻言咧开嘴笑了起来，拍了拍胸口，脸上又露出那副活泼的神态：“谢谢小姐！不过下次这种差事，咱们还是得多加小心才是。”
说着，又不放心地往门口瞥了一眼。
余黎解开布袋上系紧的绳结，几本装帧朴素的书籍显露出来。
她取出一本走到书桌前，就着昏黄的烛光轻轻翻开书页。
纸张粗糙，墨迹深浅不一，显然是私下印制流传的版本。
秋玉凑上前来，歪着头看了一会儿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小姐，你让我买这些杂七杂八的书到底要做什么用？”
“这上面写的都是些江湖传闻、奇人异事，跟咱们平日读的诗书完全不同。”
余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仔细翻阅完手中的书册，又查看了一下布袋里其他几本书的目录。
她抬起头，烛光在她眼中跳跃：“秋玉，你知道鬼市吗？”
“鬼市？"秋玉眨了眨眼，努力回忆着，“好像听府里的老嬷嬷提起过，说是京城里有些见不得光的交易都在那里进行。不过具体在哪儿，怎么去，我就不知道了。”
突然，秋玉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像是想通了什么关窍。
她激动地抓住余黎的衣袖，声音压得更低了：“小姐！我明白了！你是想通过这些江湖秘录找到鬼市的线索！这些书里记载的都是三教九流的秘闻，说不定真能找到鬼市的消息呢！”
余黎赞许地点点头，指尖轻轻划过书页上某个记载着“鬼市”的段落："正是。既然鬼市存在，就必定会留下痕迹。”
“明面上的渠道查不到，我们就从这些暗处的记载里找。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
她的目光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坚定，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条隐藏在京城阴影中的秘密集市一般。
次日一早，晨曦初透，余黎打着哈欠对镜梳妆。
秋玉灵巧地为她绾了个流云髻，正要簪上一支碧玉玲珑簪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主仆二人尚未反应，那湘妃竹帘已被轻轻掀起——
余明珠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晨光氤氲的门口。
余黎执簪的手微微一顿，从镜中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清余明珠的正脸。
少女站在逆光里，鹅黄色的衣裙被晨晖镀了层浅金。
那张脸比余黎想象的还要精致几分——柳眉杏眼，琼鼻樱唇，本该是温婉的长相，偏生那双眼睛太过明亮，藏着与她年纪不符的深沉。
此刻她唇角微扬，可那笑意却未抵达眼底。
“姐姐这是要出门？”余明珠开口，声音清脆如莺啼。
秋玉下意识地上前半步，挡在余黎身前。
余黎缓缓放下玉簪，在妆台前转过身来。
铜镜中映出她平静的面容，唯有微微眯起的双眼，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她们虽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但这些年来，余明珠跟父母一直在京城长大，而余黎自幼被送到了山中。
两人见面次数可是说是根本没有，年幼时曾在年节家宴上相遇，也不过是远远一瞥，连话都不曾说过几句。
如今余明珠不请自来，偏偏选在她即将赴约之时……
余黎心底泛起一丝疑虑，面上却不动声色：“妹妹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晨风穿过长廊，拂动余明珠腰间的环佩，发出细碎的清响。
那声响轻轻敲在寂静的清晨里，也敲在余黎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