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的风最是凛冽,书上说的寒风刺骨,冬风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疼痛,是形容词,在这里却是写实的,那真的如刀子在割,如无数根针在刺。
许凤台无数次要穿过竹子河,到河对岸的炭山,挖煤矿、背煤炭,这样刺骨的寒风,他已经吹了很多年,早已习惯,早已麻木。
不光他是这样,所有生活在这片土地的男人、女人,都是这样,没人会在意被冻的开裂的手,只要一说话就会疼的裂开的脸,和流着血的耳朵。
许明月从她的化妆包里找了两个用空的旅行装小瓶子,将里面的木瓜膏挤出来,装在小瓶子里,一个准备给许凤莲,一个给许凤台。
木瓜膏是十五毫升装的,旅行装的小瓶子是5毫升的,放在许凤台粗糙的大手掌里,显得格外的袖珍。
他看着手里的小东西,疑惑地问许明月:“这是啥?给我这个干嘛?”
“蛤喇油,给你擦手上脸上冻疮用的。”许明月看着许凤台的眼睛。
许凤台愣了一下,塞回到许明月手里:“这东西你跟阿锦用,给我干啥?我一个大男人用这东西干嘛?”
许凤台在知道这是蛤喇油的第一反应,就是给两个妹妹抹脸用。
他一点都不在意看了眼自己裂开的红肿的手背:“这算啥?明年开春就好了!”
今年冬天,因为妹妹给他砖瓦水泥建房,他都没去炭山钻碳洞了,往年钻碳洞的时候,煤灰糊在开裂的伤口上,洗都洗不掉,那才叫疼呢!
今年这样,已经是很好很好了。
他自己一点都不在意,可许明月强势的摁住他的一双手,浸泡在干净的温水中,用棉签轻柔又细致的将他手背伤口中的泥沙一点一点的清理干净,又用碘伏棒将伤口消了毒,再沾上木瓜膏,轻轻的将他的手背,他的脸,他的耳朵,都涂上了木瓜膏。
许凤台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挣扎,任由妹妹将珍贵的‘哈喇油’细细的涂在他裂开的冻疮上。
在父亲去世的那一刻,他就从一个小小少年,一夜之间长成了需要支撑起整个家的大人。
可这一刻,他恍惚自己像个被人细致呵护的孩子。
第23章
许凤台有些出神地看着妹妹,她正专心的用棉签沾着‘蛤喇油’,细致的给他涂抹脸上开裂的伤口,有些疼,也有些痒,让他有些不自在,身体不自觉的往后仰,想要避开。
可他的腿还在泡脚桶里,膝盖上盖着毛巾,避无可避。
许明月以为把他弄疼了,动作又轻了一些,一边涂一边说:“这个每天都要涂知不知道?河里有寄生虫,伤口就这么干裂着,要是进了寄生虫怎么办?吸血虫厉害着呢!”
许明月还记得她小时候,国家就发下过治吸血虫的药,具体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时候吸血虫病泛滥,还因为卫生问题,很多人肚子里都有蛔虫,国家又发了宝塔糖,杀肚子里的蛔虫。
她和哥哥都吃过宝塔糖。
许凤台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的,也不觉得手脸冻裂开了干活有什么,可妹妹好像很在意,觉得这事很严重的样子,他就咧开嘴笑起来。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妹妹回来后,他向来愁苦的脸上,已经是第二次露出笑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