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妗的声音有些尖,在人群中格外刺耳,王妃身后的贴身侍女忙赔着笑脸,“娘娘今日身子不舒服,许是有点乏了。”
另一位身穿耦荷色蜀锦的年轻姑娘走到都婧身旁,“每每宴席上,王妃总是身子不适,不知近几日开的药可有成效?”
在场众人皆知宁亲王妃吃的药是缓解疯症的,这女子的话中意不言而喻。
宁亲王妃低着头,鼓捣自己的艳色蔻丹,一会儿划出道痕迹,一会儿扣下来扔到地上,总之就是不肯抬头看着众人。
侍女看起来也有些急了,她不愿看自家王妃受委屈,可说话这几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即便三殿下身份尊贵,可若没了这些人的照拂,也很难在朝中站稳脚跟,就连王妃也从不让她在殿下面前告她们的状,她一时间犹豫不决。
幸好这时呈上了餐前细点,众人只好停了这难听的话题,甚至还有几个才纷纷落座。
姜柒雪从前于宫中参加不少次宴席,还是头一次碰到等供膳了才坐好了的。都说靖人最重礼仪,这样看来不过是表面功夫,内在修养不知跌倒了哪座谷底。
若是宁亲王妃是个正常的,自然不会出现此等景象,可偏偏王妃她不会操持这些,有些人又总想欺她一头,弄的整个内厅乌烟瘴气。
有一女子倒是与众不同,她坐于席间,并未加入她们的胡闹,恬淡又不羞涩,举手投足间比旁的人多了几分大气,另几个女子与其攀谈时,提到了她的父亲御史中丞安启成。姜柒雪忽然想起楚漠的生母安荨是御史中丞的妹妹,这女子不正是楚漠的表妹?
由此观之,御史中丞安启成应当正坐于男席间。
本以为终于能安安静静用膳,可众夫人小姐只要在有宁亲王妃的场合,便会调侃个不停,甚至越说越起劲,王妃吓得再次突然起身,凳子被撞翻在地,跌跌撞撞跑到了姜柒雪身边。
众人只顾着捉弄她,倒忘了还有个伶牙俐齿的七殿下未婚妻,见此情景都妗掩唇而笑。
“我见王妃与这位姐姐倒是投缘,看来姐姐和王妃是一类人呢。”
几个女子跟着笑起来,作派当真粗俗,根本不似官家小姐。
姜柒雪也不恼,笑着道:“姐妹们说笑了,若能活的同娘娘一般,才叫有福气。不仅身份尊贵,连宴席上都能居主位,此等殊荣我巴不得能求来呢。”
都妗和那奚落人的女子被她这话噎了一下,事实上,就算是她位高权重的父亲举行家宴,王妃来了都要让她一主座。本听人说这七殿下的未婚妻是个贱婢出身,应该什么都不懂才是,也想得到这点。
都妗扫了眼桌上的细点,心生一妙计。
“这王府里的蜜煎樱桃一如既往的香甜,不知姐姐可见过?可知这其中寓意?”
樱桃珍贵,普通人吃不到,可姜柒雪从前身为公主,没有什么是她吃不到的,甚至靖国很多吃食都是他们姜国传去的,她又怎会不知其中之意?
“如今初春已至,自然是以’樱桃报春’象征生机,亦是祝在座的各位皆能迎喜事,平安顺遂。”
姜柒雪说完,见都妗的面色都不大好看了,顿时又添了一剂猛药,她见桌上的枣花饼,问道:“妹妹可知枣花饼有什么深意么?”
都妗好歹是个大家闺秀,家中最看重莫须有的礼仪,自然学过这些,刚要信誓旦旦说出口,胳膊却被母亲碰了一下。
都夫人一把年纪,和这些年轻少女们自然不能计较到一起,可若是女儿真的开了口,便是祸从口出了。
“枣”本就有早生贵子之意,这上面的图案又有男有女,体现的正是子孙满堂。楚询本人是不愿在家宴上摆枣花饼这道点心的,奈何王妃喜爱,便也叫着厨房做了。
众人皆知楚询与王妃成婚多年一儿半女都没有,正是如此,在与楚枭的较量中又失了道威风,若谁敢在宁亲王府说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那便是把头架在了刀刃上。
都妗也逐渐品出了姜柒雪在给她下套,此时若说自己不会,实在有失面子,可实话说了,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她僵硬的挤出个微笑,“姐姐只顾着问我,你可知这枣花糕的意思?”
都夫人在心里轻叹口气,她还不如直言自己不懂,这让旁人一看倒觉得你知识浅薄还不愿承认。
姜柒雪笑了笑,“正是我不知才要问妹妹的,我一瞧妹妹便是书卷气浓重的大家闺秀,便想着请教一下。”
这时,主膳端了上来,这事也成了个插曲,被揭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