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漠刚一回头,却见姜柒雪紧抿着唇,红了眼眶。
他未料到成婚一事竟让她反应这么大,一时间愣在那里,可转念一想,姜柒雪虽年纪小,心思却一向稳重,若她当真格外排斥此事,早就该是这个反应,不会等到事情发生前才开始别扭。
这时,他脑中闪过了一个景象,顿时明白了她为何如此。
“五月甘八……是姜国灭亡之日。”他轻声道。
“果然,我父王说五月甘八是个好日子,在那天为我举行及笄礼,今年这天于靖人而言仍是个良辰吉日。”
楚漠垂眸道:我明日请求皇帝换一日。”
姜柒雪摇摇头,“圣旨已下,不是儿戏。”
“无妨,我自有办法。”
楚漠似乎亦很想避着这日子,或许与她有干系,但她总觉得还有隐情,近来发生的事太多,要准备的也冗杂,她一时间将其抛到了脑后。
次日下朝后,众官员都在往外走,只楚漠一个不需上朝的侯在殿外,外面的公公见下了朝,便进去同传。如今已近四月维夏,皇宫里的花开了大半,细碎的花瓣随着风漫在地上,还未走近便花香扑鼻,令人心旷神怡,加上近来圣上连遇喜事,整个朝中氛围都不如往常那般暗流涌动。
有几位大臣是于楚询设宴那日和楚漠相熟的,他们那时大多瞧不起此人,惟有几个谦逊厚德之人愿与他攀谈几句。如今楚漠成了功臣,与他熟络的倒是如雨后春笋般多了起来。
这些人并未提及他的婚事,看来皇帝的那道圣旨还未宣扬出去,那此时请他改时日应当不会太麻烦。
彼时隆佑帝正与钱公公聊起积攒的奏折,见有人通传楚漠正于殿外候着,便令人将他带了进来。
“逸卿怎的这时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楚漠跪在地上,也不绕圈子,“儿臣想请父皇全了一心愿。”
“你且说,朕听听你所为何事。”
“儿臣恳请父皇将儿臣的婚期提前到四月。”
隆佑帝脸上的笑意凝住一瞬,随后叹了口气,慢条斯理的捋了捋胡须,“为何要将婚期提前呢?”
“儿臣的未婚妻因出身微薄,时常遭人耻笑,儿臣想早日与她完婚,不想其在这京中为流言蜚语所困,这是其一;五月正是端午时节,宫中必定要忙活一阵,且五月亦是麦熟之季,宫中每年都会举行“荐新礼”,若因这婚事耽搁了,儿臣难免心中有愧,这是其二。”
隆佑帝一时还真是不知如何接这话,他这婚礼在自己府中进行,宫中皇后妃嫔又不会去凑那个热闹,是以与宫中端午和荐新礼一点冲突都没有,可这人说的真心实意,好似是觉得他这个皇帝多热情的为他忙活一样。
偏偏楚漠刚为大靖立下功劳,他又不能斥责,只好温声道:“圣旨已下,朕是一国之君,讲求一言九鼎,怎可随意更改?你先起身,别在这儿一直跪着了。”
楚漠并无动作,而是继续低着头,腰板挺得笔直,隆佑帝终于意识到这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脾气倔的同小时候一样,不答应还会赖着跪地上。
隆佑帝无奈的摆摆手,“行了,你此次平叛楼兰有功,朕便允了你罢。只是你那新府怕是很难在五月前竣工,如今询儿正领人修缮天坛,本就缺人手,哪有余下的人给你修宅子?你又非要把日子提前。”
“儿臣可在旧宅成婚,儿臣知父皇特地找人算了日子定婚期,又为儿臣做了不少准备,是儿臣不孝,请父皇责罚。”
“大喜的日子,别提什么责罚不责罚,朕从前叫人为寰儿建过府邸,就等他及冠后搬过去,还未正式拟圣旨封给他,你们这两座宅子构造相差无几,位置亦离得不远,便换一下吧。”
“谢父皇。”
楚漠心知未修缮完的府宅亦并非特地为他所建,而是皇帝想赏给皇后侄子的,早在两年前便开始筑建,只是此人福薄,去年年初便出意外没了命,这宅子便空闲了下来。
虽说皇帝还未将宅子赐给楚寰,但人家好好的王府被做了调换,亦是他楚漠做事不周。因而待皇帝的赏赐分发到府上后,楚漠先是挑珍贵的给昭亲王府送了去,以示做低伏小,后又提着东西拜访楚寰,彼时楚寰正与人在宫中对诗,玩的不亦乐乎,区区一座宅子丝毫影响不到其逸趣横生。
姜柒雪与楚漠的婚期定在四月甘七,早了近一个月,据说有易嫁娶,寓执行之意,是个由钦天监所确定的黄道吉日。
府中被他们敲碎的棕色柜子已经换了新,将那铁门的痕迹挡得严严实实,新宅早已置备齐全,只消将姜柒雪的首饰和楚漠养在后院的药草给搬过来,因此他们耽搁不了多久,很快在新府上闲下来。
因着楚漠是靖朝建国多年来首个未封王便赐府邸的皇子,牌匾上还需斟酌一番,朝中大臣再三商议,最后由御史中丞提议定了个“皇亲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