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策于殿中间跪着,也没注意坐在一侧的楚漠和姜柒雪,个子本就高,更是直着腰板就开始解释。
“您说我杀人,可有证据?”“
那天夜里只有你不在军营。再说你手下的人皆看过死者给你写的信,现在还于那人的行李中还压着,你可要看看?”
“我每次看的就是我妻子写的,字迹我还能认错不成?”
巡检史将信丢到他面前,指着他鼻子吼:“你打开看看。”
小将领不与他扯着嗓子相争,却是又急又羞,脖子红了大片。
手里的纸被捏的发皱,他把带字那面举过头顶,“‘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这什么意思?我家妻子从不写这些。”
“你还敢狡辩?那你当晚身在何处?为何有人说你清晨时手指沾血而归?”
“那是我半路遇上了劫匪,如今匪盗横行,已不止一次被我抓到现形。与其怀疑我,不如怀疑是他们所为。”
巡检史的八字眉皱出了道微妙的弧度,额间的纹理顿时加深了些,他口中念叨着“执迷不悟”,刚要甩袖子叫人给这厮押下去,却被楚漠拦住了。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我若没记错,当是写给所念女子的,事情总不能草草下定论,还是查清为好。”
坦白而言,巡检史是有点瞧不上这位七殿下的,楼兰前半年败给靖国,如今正是怀恨在心,偏偏此时他出使楼兰,这不是特意往深坑里跳么?
他自己定是不愿意牺牲的,那便只能是宫中的那位不器重。
秦策方才只顾着解释,这位巡检史又一向好与当地富商相交,因而他还以为来者是哪位商人与其夫人。他不屑于参与此等场合,便一个正脸都没仔细看。
跪着的方向立刻转了个角度,秦策行了个军中的礼节,“末将见过七殿下。”
“不必多礼,”楚漠转而对巡检史道,“如此草率断案实在难以服众,不如就将他暂时扣押,待审清楚再做决定。”
巡检史若有所思的轻轻点头,算是默认了楚漠的话。
楚漠到底是宫里的皇子,再说关押与处死有什么区别?无非是晚个一两日,到时这多管闲事的七殿下走了,他便将人立即处死。
秦策本就冤枉,正要开口解释,却见楚漠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瞬,虽没使什么眼色,可到底是并肩作战过的同伴,秦策几乎下意识将话咽了回去。
当晚戌时,忽然有人递来了消息,信上写着楼兰的将军亲自迎客,已在不远处的官道侯着,甚至还盖着红色用印。
这信来的蹊跷,楼兰将军若想接人,大可以白日前往巡检府,既然是两国交好之事,靖国关隘处定不会拦着他。可他偏偏要楚漠自己走过这一段路,还是在这月黑风高夜。
彼时二人正在寝殿中侯着,姜柒雪察觉到不对劲,楚漠却仿佛并未将此放在心上,甚至告诉她:“你在此处侯着,我去去便会回。”
姜柒雪见他一派了然于胸,心中大抵有了猜测,未等她问出口,门被敲响了。
巡检史的面色仿若误食砒霜般纠结,见到楚漠便行了个大礼。
“七殿下,不如属下为您派两行精兵护送,待与对面会和再离开。”“您只需让秦策跟着我,为我指个路便好。”
巡检史听了这话心中难免欣喜,面上却仍是关切至深。
“秦策一人怎么能够?属下实在担心您的安全。”
巡检史给自己演的感天动地,眼前的少年人还是年纪太轻,这短短几句话竟也让他热泪盈眶。“您放心,我定会全须全尾归来。我夫人近来身子不舒服,便不随我去了,待我从楼兰归来,便来您府中接她回去。”
巡检史那道八字眉可算是舒展了些,“殿下放心,我定会派人好好照顾夫人。”楚漠微微欠身,跟着他一同去寻秦策了。
迎他的人不可信,巡检史派的人更不可信。但此人能做的只是将他推入陷阱,真正想害他的另有其人。毕竟一个巡检史再怎么猖狂,也不会让人在自己府中出事,他若有那个胆量,早就趁机下手了。
所以姜柒雪留在这儿才是安全的。
秦策不知楚漠打的什么主意,可依他的了解,这位七殿下虽喜好拿命开玩笑,却应当不会打无胜算的仗。
秦策骑着马在前方领路,楚漠跟在他斜后方不远不近的距离,再往后则是那十二名随从。暮夜无知最适合杀人放火。
这条官道不知被什么东西作践过,四处是深深浅浅的坑,两侧的枫叶时不时吹到人脸上,弄的后面十二人战战兢兢。
那信上说在一条河道旁侯着,待听到不远处淅淅沥沥的水声,楚漠放慢了速度。
长箭自丛林中穿行而过,擦过一片红叶边缘的锯齿,留下浅浅的划痕。随着骏马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上面的人也跟着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