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挥舞袖袍微动,一个沉甸甸的小布囊无声无息地滑入对方袖中。
“一点心意,给兄弟们打点酒喝。郡內流民造册之事,还请多多费心,凡入我济善堂者,皆需登记在册,以彰太守仁德嘛。”
他口中的“济善堂”,正是太平道在兗州用以掩人耳目。
也是收拢流民和底层寒士的公开名號。
那小吏只觉袖中一沉,脸上立刻堆起諂媚的喜色。
“唐先生太客气了,您开设善堂,抚恤流离,乃是大功德,太守大人亦是嘉许的。造册之事包在小人身上,定让那些流民都记上您济善堂的好。”
他心照不宣。
这所谓的“登记造册”,不过是给太平道掌握人口,发展信眾披上一层合法的外衣。
唐周满意地点头,笑容更盛:“如此甚好。”
“哦,对了,前日送与令郎的几卷书简,乃前朝大儒批註的孤本,对进学颇有裨益,还望令郎潜心攻读,他日金榜题名,光耀门楣啊。”
所谓“书简”,自然夹杂著精心抄录,刪减了核心內容的《太平经》篇章。
小吏闻言更是感激涕零:“多谢唐先生提携,犬子得您指点,实乃三生有幸!”
离开茶肆。
唐周脸上的市侩笑容瞬间收敛。
眼神变得冷静而锐利。
他穿过几条街巷,来到城內一处颇为清幽的宅院。
这里原是本地一个破落小世家的別院。
如今已被唐周租借下来,作为太平道在陈留联络寒门士子的据点。
院中一棵老槐树下,七八个身著洗得发白的儒生袍服的年轻人正围坐。
他们大多面有菜色,神情鬱郁,眼神中充满了对世道不公的愤懣和对前途的迷茫。
一个年轻士子正激动地诵读著手中的书卷:
“……苍天失序,贵贱倒悬,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此非天命,实乃人祸,黄天大道,至公至平。选贤与能,鰥寡孤独皆有所养,此方为……”
他读的,正是唐周“润色”过的《太平经》片段。
字字句句直指时弊,描绘出一个令人心驰神往的“黄天盛世”图景。
唐周悄然立在月洞门外,没有惊动他们。
他听著那年轻士子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声音,看著周围同伴眼中越来越亮、越来越认同的光芒,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笑透著冷意。
这些满腹经纶读书种子,因为入不了世家豪强的门第,所以举荐无望。
成为落第茂才,令人愤懣。
却苦无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