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纯的声音冷硬如铁,迴荡在旷野。
“吾等戍边流血,却饥寒交迫。朝廷视我等如猪狗,今当自取之!”他猛地拔出腰间环首刀,寒光映著落日余暉,“隨我,踏平蓟城,取我等应得之物。”
“呜嗬!”
回应他的是乌桓骑兵野性的嚎叫,还有黄巾士卒压抑已久的怒吼。
铁蹄骤然启动,由缓至疾。
如同骤然崩裂的黑色山洪,裹挟著碾碎一切的气势,向著南方那座象徵汉家幽州权威的蓟城席捲而去。
沉重的马蹄践踏著青黄不接的草地,扬起遮天蔽日的烟尘,与中原腹地那汹涌的黄潮遥相呼应。
边地的怒火,裹挟著异族的铁蹄,正成为压向摇摇欲坠汉帝国的另一股毁灭性力量。
帝国北疆的落日,在这支黑色铁流的践踏下,仿佛也碎成了千万片。
天下十三州,八州俱反!
这不是散兵游勇的骚动,这是天命所归的狂澜。
是张角以太平道为经络,將八州三十六方千万黎庶积压百年的怒火与绝望,精准地匯聚、点燃。
这鄴城城下吞一切的黄色怒海。
不过是那两只由张角亲手编织、遮天蔽日的“黄天之翼”上,一根微不足道的翎羽。
张梁的铁蹄踏破河內,兵锋直抵孟津。
浑浊的黄河水倒映著玄黄旌旗。
洛阳北门,危在旦夕!
波才、张曼成的洪流碾过颖川、汝南,兵锋如烧红的烙铁,直抵轩辕关、大谷关!
洛阳东南的最后屏障,在黄色巨浪的拍打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王賁最后的目光,艰难地越过城下翻腾的黄色人海,绝望地投向洛阳的方向。
那里,是整个腐朽帝国的中枢,也是这焚世烈焰的终极目標。
他仿佛看到。
那两只由八州烽火、百万黄巾组成的黄天之翼。
正带著宿命的呼啸,从北、南、东三个方向,以无可阻挡的钳形之势,向著那座象徵著“苍天”腐朽的都城—狠狠合拢!
要將它,连同它所代表的四百年旧秩序,彻底焚为灰烬。
“黄——黄巾——”
他喃喃著,身体的力量隨著最后一口带著铁锈味的喘息彻底流逝。
视野被那吞噬一切的黄色完全占据。
在意识沉入永恆的黑暗前。
他最后感知到的,是无数双穿著草鞋、踏著破履、甚至赤著皱裂双脚的脚掌,踩踏过他倒下的身躯。
向著城池深处,向著洛阳,向著“黄天”。
狂奔而去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匯成一片淹没世界的、震耳欲聋的黄色雷鸣。
黄巾!黄巾!
这广宗城头倒下的最后一点“苍天”余烬,不过是那席捲大汉、焚尽八荒的燎原烈焰中,一缕微不足道的青烟。
黄天当立,烈焰已燃!
这乾坤,註定要被这片灼目的黄,彻底改写。
以八州为舞台。
千万生民登台,带著无与伦比、前所未有的规模,以焚天之怒为鼓点,已轰然开场。
这是汉末的最后一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