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吱呀。
木桥在脚下轻轻摇晃,伴随着夜风轻柔拂过耳畔,唐宁一步步跟着缓慢前行。
目不能视时,其余感官便变得更为敏锐,她能听见桥下河水的潺潺流淌声、孩童玩闹的追逐嬉笑声,还有桥上行人来往间的脚步与闲话家常。
待到行至中途,这些声响渐渐被对面小镇传来的喧嚣盖过。
那起初只是隐约的一点嘈杂,但随着他们步步接近,那五花八门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的喝彩声、形形色色的笑喊声,便如洪流倾泻般扑面而来。
唐宁的心跳蓦地加快了几分。
也就在这时,他们走过了木桥的最后一段,踏上了小镇的土地。
黎墨生微微低头凑近她耳畔,含笑轻声道:“好了,睁眼吧。”
唐宁依言睁开了双眼。
刹那间,她的眸中映照出万千流彩,连呼吸都为之一滞——
那仿佛是个由绚丽色彩组成的新世界。
满街鳞次栉比的屋宇楼阁间,挂满五彩斑斓的各式花灯,数不清的小摊遍布其中,各色饰物随处装点,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火树银花,熙来攘往,偶有骑在大人脖子上的孩子,头戴花冠、手持灯笼,犹如徜徉在一片欢乐的海洋。
那一刻,唐宁忽然无师自通地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聚会”,所谓聚会,原来该是眼前这样的景象。
黎墨生见她这般惊喜,心中不禁也跟着雀跃起来:“走,光看着可不够,咱们也去跟他们挤挤。”
说着,不等唐宁反应,他便已是拉着她朝街中跑去。
说是挤挤,黎墨生还真就带着她长驱直入、在拥挤的人潮中穿行了起来。
灵体虽不为人类所见,却是结结实实能碰得着的。
唐宁起初还有些小心翼翼、左躲右闪,但在她发现因为人实在太多,哪怕不小心与谁摩肩接踵、撞了胳膊,也并无人觉出异样后,她顿觉十分新奇,胆子便也慢慢大了起来。
如此一放松后,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吸引她的注意。
街上实在是热闹极了,东边挂着各色花灯,西边卖着荷包香囊,南边摊主摆开桌椅、吆喝着热腾腾的小吃,北边杂耍的艺人表演着各种令人惊呼喝彩的绝技。
唐宁穿行其间,真可谓目不暇接。
每一个小摊小贩,都能引得她驻足停留。
哪怕有些摊子上摆的东西,曾经神十一也曾往神殿里带过,但彼时的它们只像是单纯的一个个“物件”,在这里却都仿佛沾染上了鲜活的意趣,让她忍不住这边看看,那边摸摸,再听黎墨生讲讲它们都是何物、有何用途,或是有何来历。
除此之外,那些香气四溢的小吃,让她第一次对人间“美食”有了概念,而那些表演绝技的杂耍艺人,则让她频频跟着周围众人一起惊叹连连。
尤其是,当他们偶遇了一个打铁花的赤膊老者,当他手中的上下棒“砰!”地猛烈相撞,猩红铁汁迸溅而开、漫天绚烂光点洒下之时,唐宁简直如坠幻梦,连呼吸都为之暂停。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看着。
唐宁惊喜的目光几乎就从未间断过。
行人往来,欢声笑语。
走着走着,他们路过了一间处在转角的殿宇门前。
殿门内外,进出者络绎不绝,殿中立着座石像,像前有人跪拜,有人上香,还有人从提篮里拿出瓜果供奉在台前。
看着他们的举动,唐宁迟疑道:“他们……是在拜神?”
黎墨生跟着看去:“没错。”
等他看清那座神像的装束,有些意外地发现还真是巧了:“哟,这居然还是——”
“他们也会以活人献礼?”唐宁的话音打断了他。
黎墨生先是一怔,紧接着立刻明白她联想到了什么,不禁无奈轻哂,解释道:“并不会。以活人祭祀曾经确实一度盛行,但那已经是数百年前的事了。现在除了少数落后的地方,这种祭祀大多都已经被废止。”
听他这么说,唐宁若有所思:“那我那天看见的……”
黎墨生道:“你那天去的山谷是在浮江以南的山里,是不是?”
唐宁点了点头。
黎墨生了然道:“浮江以南的那片地方长年被称为蛮荒之地,势力混杂、战乱不休,直到近几年才被统一成国。因为统一的时间太短,偏远之地还残留着一些古旧势力、尊奉着古旧的传统,你看见的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听完这番解释,唐宁终于明白那晚所见原来只是少数特例,而非处处都是如此,心中阴霾顿时散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