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唰然瞠目,眸光骤亮。
这便是唐宁想出的破局之法。
当初皇帝问她是否身负神力,黎墨生替她解开了腰间的创世之笔、让它盘旋空中,令皇帝误以为,所有神力都是源于这支笔,而非唐宁本人。
当时皇帝最想做的,应该是占有这支笔,只因这支笔表现出了对唐宁认主的意思,他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将唐宁和笔一并强留在了京中。
也就是说,他从始至终想留住的其实都不是唐宁,而是这支笔。
而如今,唐宁数月不曾作画,又称这笔不愿再为她所用,便是在将自己与这支笔解绑,让皇帝相信,她不再是可以控制这支笔的主人。
如此一来,她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而皇帝却可借此机会成为“神笔”的新主,他不可能不心动。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即便他贵为天子。
果然,听见唐宁的进献之言,皇帝看向创世之笔的目光变得更为热切、贪恋,像是在看一件唾手可得的神兵利器。
看着看着,他不由得收拢五指、紧紧将它握在手中,仿佛再也不愿交还出去。
而此时的唐宁,心中其实是忐忑的。
因为她虽然能确定皇帝无法拒绝,但却不能确定,创世之笔能否配合地演完这场戏。
她知道创世之笔有灵智,却不知这灵智究竟能到什么程度。
这段时间他们屡次告知它,要将它暂时放在皇帝那里,也不知道它听懂没有,如果它这时候忽然飞回她的手里,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好在,创世之笔并没有动,一直都没有动,就那么安安稳稳地被皇帝抓在手中。
而皇帝自然也发觉了它的变化——
它不再如当初那般迫不及待离他远去,而是老老实实被他握在掌心。
——这让皇帝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征服的快感。
心潮翻涌之下,大殿里寂静了许久,直到唐宁提醒般的轻唤打破沉寂——
“陛下。”
“陛下?”
皇帝这才回神,蓦地将目光从创世之笔上撕走,看向前方时都还有些恍惚。
好半天,他才想起唐宁方才所求之事,赶紧心不在焉地尬笑两下:“哦,既然娘子心系夫君,朕也不好耽搁他的病情,想去那便去罢。”
唐宁颔首:“谢陛下。”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民女还有一事,望陛下成全。”
皇帝抬了抬手,示意她但说无妨。
唐宁道:“民女此后无法再作灵画,可当初建立的诸多善堂,还需维系周转、以赈灾济民,还望陛下能体恤民情,对善堂照拂一二。”
皇帝先是一怔,随即点头而笑:“那是自然,那些是朕的子民,朕又怎会弃之不顾?”
如此,唐宁便再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当皇帝的目光再一次不由自主被手中的创世之笔吸引时,她默然欠身,离开了大殿。
*
回到王府后,唐宁和黎墨生收拾起了行装。
他们的东西从来都不多,从浮江到京都,一直随身携带的也就那么几样——
黑金,蝴蝶,还有唐宁沿途记录的画册。
这点东西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但未免显得太过急切、惹皇帝起疑,他们还是拖延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时分才坐上了离京的马车。
马车迎着夕阳出了城门。
直至逐渐远离人烟,行至开阔的旷野小径,唐宁才稍稍松了口气。
“睡一会儿吧,”黎墨生道,“昨晚一夜都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