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一笑,反倒让唐宁的火又冒了上来,冷硬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他抓了唐东鸣做人质,必然是想用来谈判,否则如果真想鱼死网破,他们看见的就该是唐东鸣的尸体了。
启恒敛了笑,但脸上神色竟堪称温和。
“很简单,”他悠闲地看着几人,“反正我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我是绑过你们,但也只是绑过而已——第一次我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没占便宜,第二次你们也伤回来了。说到底,这也不算是什么无解的仇吧?”
几人听着他的话,简直觉得可笑。
“照你这么说,我们还要感谢你‘只是绑过而已’了?”羚酒冷笑道,“要不是阿宁自己逃出来,要不是你的陈家被端了,你会放过我们?”
启恒无所谓地挑了挑眉:“没错,我是对你们动过心思,但那不是也没成么?人间法律还有‘未遂’一说呢,既然我没做成,总不能按做成了来判我不是?”
这番言论简直荒谬至极,羚酒还要开口,却被唐宁制止了:“不用跟他废话了。”
她看向启恒:“直接说你的条件。”
启恒扬了扬眉,好整以暇:“我说了,条件很简单——既然我们的仇不是无解,那不如就一笔勾销,现在我把他还给你们,而你们立下灵誓,从此以后跟我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他含笑看向几人,似乎还觉得自己提出的条件很合理,十分期待达成共识。
然而就在这时——
“井水不犯河水?”一道清淡的嗓音响起,“那我呢?”
启恒的笑容蓦地一僵。
他诧异地往几人之间看去,只见唐宁身后、云陆抬起的手掌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小小的身影。
当他的视线与那身影的主人相接的刹那,眸中明显闪过了一丝惊讶。
但是很快,他就强行平静了下来,嘴角僵硬地扯了扯,硬挤出一个不在意的笑:“他们居然找到你了,怎么找到的?”
牧戚远远与他对视,不答反问:“你就那么恨我?”
直到此时,他的话音里依然掺着一丝伤感,像是不明白自己真心以待,为何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启恒与他对视了片刻,像是受不了他那双澄净的眼般,垂眸避开了他视线,又换作了那副无所谓的模样,声音轻佻:“不啊,我只是让你尝尝被遗忘的滋味罢了。”
说罢,他竟是笑了一下,抬眸再度看向了牧戚,像是在反问,又像是调侃:“你以前不是常说,当人还是当灵体都各有好处?现在让我当灵体,你来当人,就不能接受了?”
闻言,众人大约能猜到牧戚曾经说那些话时是什么情境,或许只是在对方失意时的宽慰,但在启恒耳中却成了虚伪的证明。
“你还真是会诡辩,”唐宁冷静道,“他说山顶山脚各有好处,你就能把他推下山顶、换自己上去了?抢占了别人的东西,还要反问别人为什么不接受,你无耻的程度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启恒面色不明地盯了她一会儿,又将其他灵体打量了一圈,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哂笑点头:“明白了。”
众人不解其意,只听他继续道:“我就说这么双赢的条件,怎么还需要考虑呢。原来是因为找到了他,要帮他拿回灵体啊——那就是没得谈了?”
最后一句时,他尾音上扬,脸色却渐沉了下去。
唐宁下意识瞥向他攥着唐东鸣后颈的手,不由得有些紧张。
就在这时,她的余光忽然一闪、掠过了一道白影。
唐宁定睛看去,只见是创世之笔从楼体边缘闪出,飞到了天台尽头的空中。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汇聚到了启恒的身后。
启恒敏锐地发觉了异样,顿时警觉地回头看去。
看清原来只是创世之笔后,他不屑一笑,转回头讥讽地看向了唐宁:“怎么?又想用它来偷袭我?你真当我没有还手之力?”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说出这话的间隙,他背后的创世之笔已然涌出一股灵雾,于半空逐渐汇聚成形。
启恒说罢,却见唐宁丝毫没有偷袭被识破的反应,反倒是一种静静旁观般的淡漠,不只是她,其他灵体也一样,都仿佛是看戏一般,依然盯着他身后。
这一回,启恒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丝不对劲,他狐疑地皱了皱眉,再次转身往身后看去——
下一瞬,他愣住了。
在他的瞳孔深处,映出了神母已然成型的巍峨影像。
那张记忆中无比熟悉的面容,令他仿佛一瞬间回溯了千万年时光、穿过纷杂的记忆洪流,抵达了一切的起点。
也是他一生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