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珺朝他挥挥手。
还顺便撇了一眼梁既安。
他虽然有时候迟钝,但对别人态度和情绪上的转变却很敏锐,就比如刚刚的何文和孟旸,或者说老宅里的所有人都对他和梁既安现在的关系心照不宣,他也干脆破罐子破摔,不打算再强行遮遮掩掩。
他把吃了一半的小馄饨推给梁既安,转头又去吃何文刚刚端给他的芋头酥,梁既安坐在他旁边顺手接过勺子吃了一口道:“等会儿用冰袋再敷一下眼睛。”
“还没有完全消肿。”
沈灵珺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但不愿意正眼看他,只用眼角余光撇他一眼,他昨晚都不知道哭了多久,今天早上刚醒那会儿没整张脸肿成大饼都算好的,梁既安居然还好意思说!
没得到什么回应,梁既安也不恼,替他剩下的半碗馄饨和三分之一的芋头酥吃完,起身用毛巾包着冰袋站在沈灵珺旁边,抬着他的脸轻轻地靠上去,沈灵珺被凉得忍不住整张脸皱成一团,不由自主地紧紧闭上眼。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适应了冰袋的温度,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他这样漂亮的一张脸被人托在手心里显得非常乖巧,眼睛嘴巴鼻子,没有一处不讨人喜欢的,于是在冰袋撤离的瞬间,沈灵珺的眼皮上落了一个温热的吻。
一触即分。
他睫毛一颤一颤,不好意思立刻睁眼,但是耳朵却红得很明显,沈灵珺好像仍然没有完全适应梁既安有时那超出他认知的近乎痴迷的喜爱,昨天晚上很多个瞬间,他都有一种梁既安想要将他完全吃掉的错觉,那完全是出于食欲的本能吞噬,他甚至感到有些害怕。
他一直闭着眼,不知道梁既安在干什么,只感觉到滚烫的呼吸落在他耳侧,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睁眼,却见梁既安眼中含笑,拇指在他被冰袋浸得湿湿凉凉的眼皮上抹了一下,沈灵珺不知怎么的,脸上原本要消下去的红意再一次不受控制地蔓延回来,急得他一把拍开梁既安的手,随口道:“我、我还没有吃完饭,你不要打扰我!”
他一扭头,发现桌上那些吃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端走了,梁既安好整以暇地道:“我以为珺珺吃饱了,所以才把剩下的那些丢给我。”
沈灵珺恼怒地道:“什么叫丢给你!”
“我这明明是乐于分享。”
他双手抱胸抬着下巴道:“我还要吃番茄鸡蛋面,冰箱里有青菜的话加两根,有火腿肠的话也加一根,有虾的话也可以顺便再加两只。”
沈灵珺是个很好养活的小孩,他一点也不挑食,梁既安听他报完菜单,笑着道:“要不要再加几片午餐肉?”
“不要。”沈灵珺跟在他身后一起进了厨房,“你要吃吗?”
梁既安道:“如果珺珺愿意分一点给我的话。”
沈灵珺哼哼两声,不说话了,他当然不是进来给梁既安打下手的,纯围观加凑热闹,而且他也确实吃饱了,只是那会儿慌不择言,随便说了一句搪塞梁既安。
厨房里渐渐飘起了一点热气和香气,沈灵珺看梁既安挽着衬衫,低头切番茄打蛋液,还是有一丝恍惚和不真实感。
他在梁既安忙碌的间隙里,忽然道:“我们过两天回老家吗?”
“我想回去看看了。”
***
小镇还是老样子,但比起平时又多了几分浓烈的年味,几条主要的街道上都支起了卖春联挂画的小摊,卖炸糕和糖油果子的店也终于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营业巅峰,街上的行人和电瓶车互相挤着拥堵着往前,沈灵珺很有先见之明地让梁既安找了个地方提前停车,两个人慢慢往筒子楼那边走。
一扇老旧的有些掉漆的绿色铁门外还有一道几年前加装的防盗门,沈灵珺摸出钥匙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是老房子特有的陈旧气味,尽管梁既安让人三五不时地过来打扫,但长期无人居住的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像是在迅速老化,沙发和电视上还有老一辈习惯盖着的那一层白色蕾丝防尘罩,在灯光下显出一点淡淡的黄。
他们回来这天正好是腊月廿九,小镇过年一向是从除夕开始,也在小孩此起彼伏的吵闹声中开始,沈灵珺不太跟同龄人一起玩,从小到大他都更喜欢跟着爷爷奶奶一起出去拜年走访,顺便收点压岁钱。
但现在四周的邻居要么搬走要么换人,原本还稍微亲近些的亲戚也随着老人的去世而逐渐断联,沈灵珺没有和他们重新接触的想法,回来的第一天晚上和梁既安洗了个澡就打算休息。
过零点的时候,窗外陡然传来一阵接一阵很响亮的鞭炮声,沈灵珺没有睡着,脑袋抵在梁既安的胸口处,小声道:“哥,你睡得着吗?”
他担心梁既安睡不惯这里的床。
梁既安道:“暂时还不太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