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然没有半点对陌生环境的担心和忧虑,只是高兴终于可以不用再跟梁既安分开,沈君禾去机场送他们两个,沈灵珺赖在妈妈怀里虽然不舍,但是兴奋仍然占了上风,沈君禾准备着给他擦眼泪的手帕更是完全没用上。
她双手捧着沈灵珺那张软绵绵的小脸揉吧两圈,好笑又无奈地道:“要听哥哥的话。”
沈灵珺皱巴着一张脸,用力地点点头。
“要记得经常跟妈妈打电话,妈妈会很想宝宝的。”
沈灵珺乖乖应声,贴在沈君禾耳边,看起来是说悄悄话,但其实音量一点也不小,“妈妈,我没有哥哥那么忙,要是非常想你的话,我可以直接跑回来看你的。”
他又转过脸去看何文,“伯伯,我也会记得跟你打电话的。”
“还有,我会很想你哦。”
那方手帕到底还是派上了用场,何文攥着手帕不住抹着眼角的泪,心更是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沈君禾看着梁既安牵着沈灵珺逐渐远去的背影,两个人的身形让人再一次清楚地意识到他们之间隔着的那八岁年龄差距,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错位得完全不在一个节奏中的成长就越发无法忽视。
二十岁的梁既安过早地丢掉了一个少年人该有的犹疑不定和冲动莽撞,甚至很难说清他到底在何时无知无觉地完成了这样的蜕变和成长,沈君禾偶尔同他交谈,会觉得他的情绪与深渊无异,森然得让人感到不适。
而十二岁的沈灵珺还理所当然地保留着他天真幼稚的小孩心性,两个原本应该毫无交集的平行线,人生却奇异地交汇在一起,而现在,沈灵珺又要带着他蓬勃的生命力更加义无反顾地走进梁既安的世界。
不知为何,沈君禾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惊。
***
国外的生活比沈灵珺想得要稍微难以适应一点。
他在国内上的一直是国际学校,语言上的沟通倒是没什么大问题,老师上课讲的内容也基本都能听懂,他只是比较烦他的那些同学。
说什么语言的都有,有时候三两个人凑到他面前对着他叽里咕噜讲完一串鸟语,还没等沈灵珺反应过来,他们就迅速地一哄而散。
沈灵珺烦得要死,而且这种现象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善,反而有种愈演愈烈的趋势,学校里每天至少有两节活动课,每次排球课或者体操课的时候总有一串红头发黄头发的高年级男生跟在他身后,沈灵珺又不想回家跟梁既安告状,终于有一次忍无可忍,将躲在更衣室门后的男生一把拽出来,扯着他的衣领大声质问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他的个子在这群有种族发育优势的男生面前完全占了下方,但气势又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男生还很自觉地蹲了下来,咕哝了半天,眼睛想往他腿上撇又被沈灵珺薅着头发疼得嗷嗷直叫唤,最终蹦出几个不熟练的中文音节,磕磕绊绊地道:“你、你很漂亮。”
“像洋娃娃一样。”
“我们、我们想邀请你一起玩,或许……你有兴趣做我们橄榄球队的啦啦队队长吗?”即便切换成英文,这个男生还在结巴。
沈灵珺听得眉毛完全拧在了一起,兜头给这男生来了一巴掌,“你们这根本不是邀请!”
“不经他人同意的尾随是一种霸凌和骚扰,如果我再发现有下次的话,我会告诉老师。”沈灵珺怒目圆睁,反手又给他来了一下,“或者,你想现在去跟老师告状说我揍你吗?”
男生立刻摇了摇头,顶着两边脸上对称的巴掌印疯狂跟沈灵珺道歉。
沈灵珺松开他的衣领,很嫌弃地拍了拍手,根本懒得搭理他们。
他在学校很快交到了新朋友,但放学的大多数时间还是都会匀给梁既安,两个人住在学校附近的公寓里,房子不大,相较于梁家老宅来说,甚至显得过分拥挤。
两间卧室,一个客厅和书房,还有个四五平米的阳台,他们住起来刚刚好,沈灵珺一度觉得这种紧密的空间反而给了他一种类似于包裹般的安全感,他出了房间,只要梁既安在家,抬眼就能看到他。
梁既安的学业和工作一如既往的忙碌,但沈灵珺在他身边,照顾他的事情他也不愿意假手于人,何况也没有必要让别人踏入他们的私人空间。
十分偶尔的情况下,沈灵珺还会去梁既安的学校接他放学。
那会儿他已经对学校周边很熟悉,而梁既安临近毕业,难免在学校的时间多一些,沈灵珺会估算好他下课的时间,拎着甜品去找他。
天气还没有完全转凉,风里仍然带着夏季的余韵,沈灵珺在活动室找到梁既安时,他正在跟小组成员讨论课题最后的收尾和呈现。
沈灵珺一边和他们打招呼一边想着还好买的蒙布朗数量够多,等到分完,正好还剩他自己的那一份。
梁既安带着他在身边坐下,偏过脸轻声道:“还要差不多二十分钟,珺珺等我一会儿好吗?”
沈灵珺点点头,他很享受这种时间慢悠悠流逝的感觉,人生——至少在接下来的下午和晚上,都没有任何一件要紧事需要他们立刻完成,他可以等梁既安放学之后,和哥哥去超市买一点新鲜的食材回去涮火锅,又或者去附近的公园逛一逛,喂喂那里的鸽子。
梁既安的同学,姑且也算是好友,都对他这个宝贝弟弟有所耳闻。之前只知道他再忙也一定会在固定时间等那个电话拨过来,现在更是变本加厉,他们甚至开玩笑说完全想象不出梁既安做起保姆来到底是什么样,而且隔着这么大的年龄差,不仅每天上学接送,所有的亲子活动他也都风雨无阻,跟家长又有什么差别。
梁既安合上电脑,和众人礼貌地点头示意,安然地吃下沈灵珺给他留的半块点心,而后任由沈灵珺抓着他的手同他一起离开。
年龄的增长并没有减轻沈灵珺对梁既安的依赖,行为上大约收敛了些,但心理上他仍旧十分需要梁既安做他的后盾,大大小小的事,他处理不好,第一反应还是转头去找梁既安。
但是在收到第一封正经情书的时候,他却迟疑着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梁既安。
他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不想说,或许是出于青春期的那些隐秘心思,又或者是下意识觉得梁既安对他试图早恋这件事一定会很不高兴,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将信封塞进书包,打算明天还给那个男生。
晚上临睡觉之前他还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
沈灵珺想,都已经要明确拒绝了,没必要告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