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坐了多久,大约是一瞬,大约是数刻过去。
陆承序抬起眼来,灌了一口冷茶,压下满腔烦乱的情绪。
这宅里一大一小,大的铁了心要离开。
小的还要照顾。
陆承序想起儿子,不大放心,复又起身迈出正屋,来到东厢房。
常嬷嬷正在茶水间歇着,听见陆承序的脚步,立即自屋内迎出,屈膝行礼,“七爷。”
陆承序负手立在廊下,目光越过窗棂,看着空荡荡的厢房问道,“沛儿呢。”
“回爷的话,哥儿被大哥儿带去长房,说是要写一页书帖给他。”
大哥儿便是大奶奶崔氏的长子,今年十二岁。
陆承序点点头,没说什么,正要转身回去,这时穿堂传来沛儿银铃般的笑声。
“爹爹!”
沛儿手里捧着两页书帖,兴致勃勃朝陆承序奔来。
陆承序看着儿子,心下稍稍定了一瞬。
孩子身上火气旺,哪怕是这样的深秋,这一跑也是满头是汗。
陆承序牵着他进了里屋,吩咐嬷嬷为他洗手净面,换身干爽的衣裳。
不多时,沛儿出来,见爹爹坐在他书桌旁,十分好奇,“爹爹今日不忙吗?”
平日里爹爹百忙之中方得空教他习书,哪有闲暇坐在这等。
陆承序未做解释,目光落在那两页书帖,招手示意他近前来。
沛儿挨过去。
桌案上摆着两页书帖,一页是大哥儿所写的小楷,端端正正,初现峥嵘,另一页是沛儿所写,孩子不到五岁,笔握得都不是很稳,自然写得不如大哥儿,但四四方方,有棱有角,笔迹清晰,可见是经人受教。
“沛儿写的很好,是何人教你启蒙?”
益州老宅不仅有族学,也聘有西席,儿子两岁那年他回乡,便给他定了两位西席,平日教沛儿诵书。
沛儿答道,“是娘亲!”
陆承序听到这个答案,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有好奇,“娘亲那么忙,还亲自教你习字?”
这话便惹得沛儿不好意思了,小家伙挠了挠首,瓮声瓮气答,“夫子镇不住我,必得娘亲出马,我才能乖乖习字。”
这一月的朝夕相处,已让陆承序见识了儿子的调皮,华春养他应极为不易。
正这般思量,沛儿那张小嘴又滚出一咕噜话,“还有王叔,王叔极是耐心,讲的故事也好听,比府上的夫子教得好,我爱跟王叔习书。”
陆承序嘴角微微一僵,定定看了儿子少许,抚着他脑勺让他靠近了些,再问,“除了写字读书,玩球,他还教了你什么?”
这一问,便是打开话匣子,沛儿滔滔不绝给他掰手数,“可多啦,折竹蜻蜓,做花灯,王叔还教我钓鱼呢。。。。”
陆承序漠然听着,方才那一阵刺痛又浮上来,“你喜欢他吗?”
“喜欢!”沛儿毫不犹豫。
“我也想王叔,不过无妨,王叔说了,过一阵子进京来探望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