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澍摇摇头否定自己的猜测,嫌弃地挥了挥手,“得了,谁稀罕你的人,去吧去吧,到扬州多上点心。”
宁轩樾“呵”了一声,甩下句“别瞎操心了”,双腿一夹马匹,飞奔赶上不远处的谢执。
他慢腾腾地边走边等,自背后看,细长皮带束着刀鞘横跨肩头,青衫落拓,颇有几分飘蓬无寄的意味。
宁轩樾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你旧伤可还会疼?”
谢执叹了口气。
他受不了被人婆婆妈妈当块豆腐对待,又骂不得说不得,只好眼不见心不烦地御马往前。
“前几日大雨,我担心江上风浪急,才主张先走陆路。”宁轩樾快走几步,“如今放晴,着人准备船只也不过多耽搁两三日功夫。”
谢执无奈拉紧缰绳,放慢脚步与他并肩,“我是伤过,又不是废了。”
“我没这个意思。”
软纱模糊了宁轩樾的嘀咕。隔了一会儿,他又清清嗓子,“若真难受,我和你共骑可好?”
谢执险些从马背上摔下去,“你还能不能正经一时半刻了!”
宁轩樾无辜道:“当年庭榆还曾揽着我纵马扬刀。怎么今日你我成了婚,反而对我退避三舍了?”
谢执气极反笑,“早知今日,我就该放任你被贼人掳上船,最好卖到南洋去!”
“当初我一到扬州便被贼人劫持,多亏你路过搭救。”宁轩樾笃定地说,“庭榆,你不必歉疚。”
谢执一怔,手中缰绳倏地松落,马儿会错意飞驰而出,耳畔疾风烈烈中,他却有些走神。
那日寺中,齐洺格无心的一句话浮上他心头:
“找不到线索,那或许,这线索本就不存在呢?”
没等他快刀斩断乱糟糟的心事,宁轩樾疾驰赶上,笑道:“怎么这就不好意思了,当初你可是揽着我跑过了大半条澜江。”
复杂心绪被这混帐三言两语熄了火。谢执冷冷道:“那你可知我不仅同你纵马扬刀过,还曾跨至敌骑,取其项上人头?”
似水柔情被当头浇上一捧滚血,宁轩樾倒也不恼,“有所耳闻。谢小将军单骑斩单于,恐怕偷了不少女子芳心。”
谢执不解,“什么?”
他在北疆一待七八年,回到永平已是罪臣,从没听过说书人口中的传闻。
这一打岔让他想起江淮澍的异样,皱眉道:“那位江侍郎是不是认出我了。”
“潜之嘴是碎了点,但只是婆妈,不该说的不会乱说。”宁轩樾似不经意,“不过明里暗里不少眼睛盯着咱们呢。”
谢执背后一凛。
先帝软弱,任由士族壮大,地方巡察御史多年来都是有名无实。如今顺安帝雄心勃勃,奈何即位以来内忧外患,好容易太平了两年,他怕是又动了什么心思,派了个端王巡察江南,自然引人注目。
宁轩樾见他不语,轻笑道:“话又说回来,扬州刺史见我恐怕心里有数,不过是借个御史的名头蹭吃蹭喝,不足挂心。”
谢执却并未因此而松了口气。
顺安帝宁宣弈不是个甘受摆布的傀儡皇帝,他本不是太子,能忍气吞声数十年,熬到太子薨逝、先帝重病,心机不可小觑。
当时先帝在病榻上密诏端王回京,陈氏父子别无选择,只有扶持同为陈太后所出的宁宣弈登基称帝。
他与陈家关系匪浅,却又忌惮陈氏专权,上位后步步收紧手中权柄。奈何内忧外患,好容易收回军权,雁门一役又让陈翦大出风头。
“病急乱投医到璟珵身上,一来皇上无可奈何,二来怕也是拿他当活靶子使……”
谢执无声叹了口气。
“不知璟珵是真不明白,还是装得以假乱真。”
他心里盘算着朝中纠葛,没想到宁轩樾铺垫了老半天,最后引出一句:“以免引人注目,到驿站时,还得委屈谢亲卫与我同住一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