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將他心头积压的怒火,用最暴烈的方式倾泻而出的快意!
是一种將那些表面上恭顺、背地里却敢把刀枪粮草卖给残元敌人的蠹虫国贼,连根拔起、碾为齏粉的极致满足!
这才是天子之怒!
不是在朝会上,与那些引经据典的文臣纠缠不清。
不是在奏疏里,揣度字句背后的机心。
而是用雷霆手段,用他朱元璋的方式,廓清寰宇,將所有背叛大明、吸食民血的奸佞,彻底扫荡乾净!
朱元璋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当年鄱阳湖决战之时,號令千军,气吞万里如虎。
他缓缓从御座上站起身,走到御案前,目光如炬,扫过那些沾染著血与火的证物,隨手拿起另一本从沉家密室里起获的暗帐。
翻开来,上面蝇头小楷记录的,是另一份更加令人髮指的罪证。
“苏州府同知,,收东珠十斛,良马百匹,许商队携铁器五百斤出关。”
“扬州府,同知张谅,收银三十万两,为范氏批『军械为『瓷器,免检放行。”
“浙省布政使司,参议刘文昌,每岁收『炭敬冰敬折银五十万两,於其辖內矿產、漕运诸事,大开方便之门。”
……
一个个名字,一笔笔交易,触目惊心,將大明的边防、赋税、吏治,蛀蚀得千疮百孔。
朱元璋看著看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最终化为一阵低沉而骇人的冷笑。
“嘿……嘿嘿……哈哈哈哈!”
朱元璋笑著,笑声在暖阁內震盪,带著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带著对宵小之徒的极度蔑视,更带著执掌乾坤、生杀予夺的无上权威!
毛镶將头深深低下,额头几乎触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隨陛下征战多年,见过尸横遍野,见过陛下雷霆震怒,却从未听过如此令人骨髓发寒的笑声。
只有丘福和朱能,依旧跪得笔直,面色沉静,仿佛陛下的笑声与战场上的鼓號並无不同。
笑了片刻,朱元璋戛然而止。
暖阁內瞬间死寂,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微爆响。
他的目光落在丘福和朱能身上,带著审视与绝对的信任。
“丘福,朱能。”
“末將在!”两人齐声应道,声如洪钟。
“咱,很满意。”朱元璋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锤砸在地上,“你们,没让咱失望。”
“为陛下效死,乃臣等本分!”两人的回答,带著军人特有的乾脆与决绝。
“好!”朱元璋重重一拍御案,眼中寒光四射,“给咱继续查!”
“將范文渊、苏伯衡这些文官,与那些里通外国的奸商分开审!用尽你们所有的手段,咱不管你们是剥皮实草,还是抽肠剐心,咱只要结果!”
他的声音陡然提升,带著前所未有的决绝。
“把他们肚子里那点脏的臭的,所有和他们勾连过的,藏在朝廷里,军营里,地方上的魑魅魍魎,全都给咱挖出来!”
“一个都不许放过!”
“末將遵旨!”丘福、朱能轰然应诺,声音中充满了被赋予杀戮使命的兴奋与凛然。
“去办吧。”朱元璋一挥手,袍袖带风。
“末將告退!”
两人叩首,起身,大步流星退出暖阁,甲冑鏗鏘之声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