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用雷厉风行的手段整顿官场、清理朝纲,这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事。
尤其是这几个月,不管是以前那些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还是可能势力太大不好控制的功臣集团,皇上都拿出了不容置疑的权威,说动就动。
有人因为这个倒霉获罪,也有人趁机升了官。
可他们这些长期被排挤在主流圈子外的人,心里头挺复杂。
既觉得震动,说不出的那种,又夹杂著更深的害怕。
朱元璋的脾气,就像春天的天气,说变就变,谁也摸不准下一刻会咋样。
“陈大人,咱们这次……到底是吉是凶啊?”
身后,御史张焕忍不住往跟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极低,就他俩能听见,语气里带著点藏不住的哆嗦——当年被排挤打压的事儿,显然还在他心里头留著影子。
陈观轻轻摇了摇头,脚步没停,低声说:“皇上的心思猜不透,別多嘴,等著看情况。”
又走了一阵,引路的宦官终於在一座不算最气派,却透著庄重威严的宫殿前停了脚。
宫殿的琉璃瓦被雪盖著,可屋檐下的斗拱和朱红的门柱子,在雪光映著下,看著更肃穆了。
陈观抬起头,眯著眼,看清了殿门上方那块匾——就算是暮色和雪光里,字也看得清清楚楚。
大本堂。
陈观的心猛地一沉。这儿不是平时上朝的奉天殿,可也绝不是隨便什么地方,皇上常在这儿教皇子们读书。
“在这儿等著,咱家进去稟报。”宦官说完,转身进了殿。
殿外头,风雪好像更急了些。
陈观和另外几人垂著手站著,雪落在他们的官帽和肩膀上,冻得刺骨,可他们跟没知觉似的,所有注意力都钉在那扇关著的殿门上,等著自己的命被宣判。
没一会儿,殿门又开了,宦官走出来,还是那副没表情的样子,开口喊:“宣,前翰林院陈观等人,覲见——”
陈观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使劲压下心里的翻腾,抬脚跨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
殿里头比外头暖和多了,好几个大铜炭盆烧著上好的银炭,暖烘烘的热气散开来。正对著殿门的御座上空空的,没人。
倒是御案旁边,有个身影背对著他们,背著手站著,望著窗外还在飘的大雪。
那人个子不算特別高,可站得笔直,像棵松树。他穿了件玄色的常服,上面绣著简单的龙纹,跟这殿里的庄重劲儿特別搭。
听见脚步声,他没立刻回头。
殿里静得很,只有炭盆偶尔“噼啪”响一声,还有窗外风雪的呜咽声,听得清清楚楚。
陈观等人屏住呼吸,深深弯下腰,不敢抬头看。
终於,那身影慢慢转了过来。
不是別人,正是大明朝的开国皇帝,洪武大帝朱元璋!
他的目光像有分量似的,扫过跪在地上的每一个人,最后停在了最前头的陈观身上。
“抬起头来。”一个平淡,却带著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在殿里响起来,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地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