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微微眯著,透过半睁半闭的眼缝,死死盯著远处那把高高摆著的龙椅。
他身后是浙东士人的势力,这些人有的脸色凝重,有的皱著眉头,但没一个例外,所有人的眼神里都透著一股同样的坚决。
一声尖锐的鞭子响,把死寂劈了个口子。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集中到大殿正中间的那扇门上。
朱元璋出来了。
他走得很稳,不快不慢,每一步都踩在御道正中间。
他脸上带著种几乎看不出来的冷意,不是不高兴,是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还有点等著清理障碍的期待。
胡楨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等朱元璋走上御阶,坐到龙椅上的那一刻。
“平身。”
他的声音很平淡,甚至带著点不太明显的淮西口音,但话里透著不容反驳的力道。
可没人敢放鬆。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平淡的表面下藏著雷霆般的怒火,就像看见一头盯著猎物的狮子,表面看著稳当,眼神却一直在盘算著什么时候给致命一击。
朱元璋的目光像鹰隼似的扫过下面的大臣,最后停在了胡楨身上。
这眼神让胡楨心里一慌,连他心底那份靠著父辈功劳才有的一点底气,都开始动摇了。
所有人都明白,这一刻的平静是装出来的。
“有事上奏,没事退朝。”
朱元璋的话音刚落,胡楨就慢慢往前迈了一步。
“臣,胡楨,有本要奏。”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从胸腔深处挤出来似的,报名字的时候,他心里盼著皇帝能念在他已故父亲胡深的功劳上,对他留点情面。
“皇上!”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带著士人的理想和世家子弟骄傲的吶喊。
“自从皇上打下江山以来,臣等掏心掏肺跟著您,就怕辜负了您的恩情。可看最近的政令,臣心里急得像著了火,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天下百姓,也为了皇上千秋万代的名声,必须直言进諫!”
在场的每个人,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不光来自皇权,更来自胡楨代表的浙东士人阶层的气场。
这个將门之后、和浙东文人来往密切的勛臣,这会儿爆发出一种近乎豁出去的劲头。
“皇上有几件事,做的让臣心里很不舒服!臣不能不言!”
“臣心里很不舒服”这说法,虽然委婉点,但在安静的大殿里,照样像炸响了惊雷。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胡楨没停。
他知道,今天一旦开口,就得直奔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