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殿门沉重的合拢声,早朝內重回寂静,却是一种濒死般的死寂。
朱元璋缓缓坐回龙椅,目光扫过下方那些恨不得將头埋进地里的百官,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复杂的神色,有雷霆过后的疲惫,有铁血决断后的孤寂,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知道,从此刻起,他与这些文臣士绅之间那层薄薄的、互相利用又互相提防的窗户纸,已被他亲手捅破!
过去,或许还有所谓的“君臣共治”,还有在规则內的博弈。
今日之后,唯有赤裸裸的皇权,唯有他朱元璋的意志,才是这大明天下唯一的法则!
……
接下来的时间里,倒是没有太过奏报,只有零零散散的官员们提出些不痛不痒的各地小问题。
朱元璋听的兴趣缺缺,简单回了几句后,便再也没了兴致,於是乾脆说道:
“退朝。”
吐出这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像惊雷一样在死寂的早朝上炸响。
朱元璋甚至没再看一眼下面那些趴在地上、跟惊弓之鸟似的臣子,起身迈步离去。
“退朝”这俩字,本该是解脱的號令,此刻却像一道禁錮的咒语,锁住了所有人的动作和心思。没人敢动。
整个大殿里,没人说话,没人交流,只有沉重、拖沓的脚步声,好像每一步都踩在通往不知哪个刑场的路上。
每个人都死死盯著脚下那一小块金砖,仿佛上面刻著唯一的活路。他们的眼神像受惊的兔子,绝不敢和任何人对视,此刻,任何一次眼神交匯,都可能被当成结党的信號,或是告密的开始。
谁又能保证,身边这看著靠谱的“盟友”,不会下一秒为了自保,把自己的脑袋当成升官的阶梯?
……
人群里,胡楨正被两个同僚扶著,踉踉蹌蹌地往殿外挪。
这位已故勛臣的儿子、浙东士人的代表,此刻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没了之前的据理力爭,也没了刚才的面如死灰。
输了就是输了。
在江南商人这件事上,他们输得一塌糊涂,没一点挽回的余地。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陷阱!
一个用沈文渊这些人当诱饵,想把他们这些和江南利益牵扯太深的人一网打尽的死局!
皇上,那位他们曾以为能用道义和势力稍微制约的开国皇帝,根本就是一头憋了很久、不动则已、一动就要见血的猛虎!
他不是在破坏老规矩,他是在……建立新秩序!
一个只属於他朱元璋的、以杀罚决断为核心、以绝对皇权为规矩的全新秩序!
在这个新秩序里,他们这些自封的“国之栋樑”的士大夫,算什么?
范文渊的下场,就是最血淋淋的答案!
想到范文渊,胡楨眼里没半点同情,只有兔死狐悲的刺骨寒意。
他们曾以为,皇帝需要他们这些文人来治理天下,需要他们的名声来装点朝堂。
大错特错!
朱元璋,根本不屑玩那些君臣制衡的把戏!
当皇帝不再讲规矩,而是用屠刀来写律法时,他们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