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家伙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公然走出去了。他什么也没做吗?当然不是。他把门打开了一条缝,然后用手枪的枪管从缝里对准我们,一直就那样过了很长时间。由于天黑,我们看不太清楚,可总感觉在枪管所在的门缝里,有个人正冷冷地盯着我们……我这么讲你们听清楚了吗?他简直是窃贼里的智者啊。他欺骗了我们,其实他在门上的顶子上系上了铁丝,用它把手枪绑在了那里,制造了有人在那里偷看的假象。然而我们当时都被吓得头脑一片空白,怎么能发现这些呢?那种担心枪响的感觉此时还让我战栗。
过了很长时间,主任的妻子打开了那扇拉门,她走进了我们的房间,这时我们才知道上当了。
可笑的是,主任的妻子误以为那个窃贼是个真正的警察,竟然客客气气地把他送出了门外。当时屋内并没有发出什么大的声响,也没有发生混乱,因此一直在客厅中的主任的妻子,哪里会想到我们被抢劫了呢?后来有人说那个窃贼离开时还冲着主任的妻子打了招呼:“叨扰了!”
“没关系,我送您出去吧!”女主人虽然有几分疑惑,然而她根本不知内情,所以就亲自把窃贼送出了门外。这简直太荒唐可笑了!
后来,仆人们起来了,院子里人声喧哗。此时,窃贼早就逃出去几百米之远了。院子里的人都挤到门口去看,外面的街道黑漆漆一片,他们争论着窃贼向右跑还是向左跑了。夜已经很深了,商店也早就打烊了,只有屋檐下的灯,发着昏黄的光,它们七米一盏或者九米一盏地分布着,让黑夜显得更加孤独。忽然,从对面的马路上慢慢出现了一个人,我感觉很像警察。他为什么又回来了?难道是窃贼要来报复我们,怕留活口吗?我的心立刻悬了起来,情不自禁地拉起主任的手,静静地示意他向那边看。
然而我猜错了,这次来的是真正的警察。因为我们这边吵吵嚷嚷的,所以他过来看看是什么原因。我和主任都说先听我们说下来龙去脉吧。我们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警察听罢,就说已经来不及去追窃贼了,就只能先回警察局去部署捉拿他。警察安慰我们说,那个假警察穿着太招摇,所以容易辨认,肯定不会让他逃脱,让我们安心。他又详细询问了窃贼的模样和我们被抢的现金数目,记录后就匆忙回去了。听他的意思,我们的钱应该很容易被找回,因为那个窃贼肯定会落网。因此我们就好像在乌云下面看到了一丝光亮,都不再心急如焚了。可是事情的发展似乎并没有朝着正确的方向。
我们每天都在议论着:警察今天发来通告了吗?或者是我们丢失的钱,明天真的能讨回吗?就这样,五天一晃眼就过去了,接着十天过去了,我们一点消息也没收到。当然,主任应该也多次去警察局催问过,但是被偷的钱依然就像泥牛被丢进了大海里一样。
“警察太冷漠了,想捉到盗贼似乎难上加难了。”
慢慢地,主任对警察没了好感,觉得司法主任太孤傲。警察在我面前曾经承诺过,然而碰着我的面就躲。一个月以后,那窃贼还是逍遥法外。教徒们聚众商量办法,一时间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但是他们都是信教的人,也都对此束手无策。后来大家就商议:既然钱已经丢了,就让警察去寻找吧,大家重新再募捐一次。主任的伶牙俐齿发挥了极大的作用,筹款很顺利,基本达到了预定的数额,寺院按照计划进行了扩建。这里与本文主题关联不大,所以只是简单提一下。
失窃事件过去了两个多月,因为办事,我离开了A市,到周围五六里外的Y镇去。Y镇有一座寺院,是信奉净土宗的。每年都会举行传教大会,为期七天,我去的那一天正好赶上。这个大会有不少的庆典节目,比如杂技表演和算命等。还搭建了很多帐篷,小吃店和玩具店到处都是,人来人往的,简直是人声鼎沸。
我很顺利地办完事,因为不急于赶路,于是就趁着春天这个好时节,也到这个音乐声和人声此起彼伏的地方凑热闹,一边兴高采烈地观看表演,一边看看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
那边乱哄哄的人群都围在一起在干什么?好像是那种卖狗皮膏药的啊。我挤到人群的缝隙中,看到中央有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他摇晃着一个粗大的手杖,一边口若悬河地冲众人说着什么。看他眉飞色舞的,应该感觉不赖,于是我就努力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想看得更仔细些。孰料此时,人群中有个男人回头瞟了我一眼,我心中大惊,扭头便走。这个人乡绅打扮,然而他的面孔竟然和那晚的盗贼毫无差别。只是今天他没留胡子而已,下巴光光的,我记得那晚他脸上有一圈络腮胡子。兴许是为了伪装自己,他用了假胡子?看到他的时候,我真的非常震惊。
我一心想着如何逃跑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似乎并未察觉到我,还是挤在人群中安安静静地听那个江湖郎中讲话。因此我的心就放了下来,走到离他不远处继续盯着他,那边搭着一个帐篷,正在卖着五香菜串儿。
我的心像兔子似的怦怦直跳,主要是很紧张,其次是发现了盗贼心内有种狂喜。假如我能跟在他后面,把他的住所报告给警察,再追回他抢走的那些钱,即使只剩一部分也可以,主任和教徒们一定会十分开心。我这么胡思乱想着,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影视剧中的传奇人物,心内雀跃不已。可是我必须看准了,确定这人是不是真的就是那晚的窃贼,如果认错人就糟糕了。
我就这么盯着那个人,后来他慢吞吞地离开了人群。我定睛一看,他身边竟然还有一个和他穿着差不多的人,应该是他的同伴吧?虽然面对着两个人,但我还是决定要一追到底,因此我就尾随着他们,保持着十几米的间距,恐怕他们发觉。其实有经验的人都知道,想要不知不觉地尾随别人又不被轻易发现,真是太难了。而且只要稍不留神,就可能被对方甩掉。想要一直盯上去又能保证自己安然无恙,简直就是在刀尖上行走,心里完全捏着一把汗。就这样,我尾随着他们走了两三百米后,他们闪身进了一家酒肆。这时我又有了新发现,另一个人的脸,竟然和后来的那个警察完全相同。
天啊,我想无论是多么出色的小说家,也虚构不出这样的情节,我一下子就把事情讲清楚是不现实的,因为后面又发生了不少故事,所以请您一定要有耐心听我继续唠叨。
他们进了酒肆,我也没闲着,你想了解我的所作所为吗?如果按照小说发展的正常情节,我应该马上去收买酒肆里的女服务员,让她帮我提供一个利于监听的好地方。可是我囊中羞涩,除了能买得起来回的车票,就只有一元硬币了。这也许让人有点儿难以相信,然而当时我只想继续盯住他们,以防他们潜逃,因此我没有立刻报警,还是在门口继续守株待兔。
后来的那个警察难道也是乔装打扮的?我胡思乱想着,不过这个想法还真是另辟蹊径啊!前面发生的事情并不离奇,后面如果真是如此作案的话,想来也真是高明。谁会料想到,同样的作案手法会连着出现呢?并且大家看到的是警察,就肯定误认为这就是真的了。即使等真正的警察得知这个案件时,罪犯也早就准备充足并且逃之夭夭了。
我一直在这么推想着,却猛然间发觉,如果他们都是盗贼的话,有一个地方似乎解释不通。嗯,就是那一点,主任多次去警察局和警察打交道,那么主任早该知道他们是假的啊。这是怎么回事呢?我百思不得其解了。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这两个假警察喝得醉醺醺的,满面红光地出来了。我自然还是紧追不舍。慢慢地,他们离开了热闹的街道,越走越僻静。走到街头的时候,互相致意就分手了。这可怎么办,我该追哪个呢?我迟疑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盯着首先发现的那个。感觉他喝多了,步子踉跄着,一直向和城市方向相反的地方走去。只见到处一片荒凉,道路也越来越难以行走。我怕被他发现,又拉下了几米远,尽量选择在阴影处跟随,心里却一片忐忑。很快,前面出现了一片小树林,这是为了神社而种植的。我心里有些异样,这家伙不会钻树林吧?我想返回去,然而怎么能半途而废呢?都来到此地了,总得有个结果不是?于是我也进了树林,可一进去就呆住了。那个男人本来走在我前面,此刻他的一张脸却出现在我面前,他是忽然间从一棵树后冒出来的,脸上还似笑非笑着,一脸狡黠地打量着我。
因此,我毫无意识地想转身就逃跑,他却像看见了老朋友一样,对我平和地打着招呼:“好久不见!”
天哪,这个人脸皮真是厚得可以,怎么能这样呢?我真无语。
“我原本想去感谢你的!”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继续说道,“上一回我被人狠狠地给耍了。我这么聪明的人,竟然能被那位仁兄和你骗过。你回去后可一定得帮我向他问候啊!”
我感到莫名其妙,完全听不懂他的意思。看着我一头雾水的样子,这人大笑起来:“有没有搞错啊,你也上当了?真是想不到啊!你知道吗?那些钱没一张是真的。如果是那么多的真钱该多好,整整五千元啊,够花一阵子了。心痛啊,竟然都是高仿的假币。”
“你说假币吗?怎么可能呢?”我毫不相信,大喊着。
“哈哈,你不信?来来来,我给你看看这些。喏,这里还有几张……一百、两百、三百,我把钱都分了,就这几张了。你仔细瞧瞧,成色虽然不错,可是没一张是真的。”
他边说边从钱包里往外掏钱。
“你什么都不了解,还来跟踪我,想查我的住处是不是?你和那位老兄可是摊上大事了。你想想,是你们瞒着教徒,把筹集的捐款换掉私吞罪大呢,还是我们这种小偷罪大呢?这个应该不用明说了吧?你还是赶紧回教会吧,你可得代我向你们的主任问候啊,一定得谢谢他才行。”
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只有我手里捏着那三百元的钞票在风中凌乱。
事情果真如此吗?可是他的话却真的有道理啊。那两个警察看来都是冒充的,这点毋庸置疑了,主任去警察局打探案件的侦破情况,看来只是装样子而已。他不得不制造假象,所以盗贼寄来恐吓信的时候,他显得十分镇静,因为一切并没有什么值得担忧的。本来我认为他对教会十分虔诚,没想到却做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真的让人大跌眼镜啊。他为什么会挪用善款呢?是他生意不景气,所以才不得已搞来这些假币?不过他是从哪里搞到这些假币的呢?听说有人能制作一些比较别致的物件,或许他就是用这种方式成功地骗过了所有的教徒和我。这么思考着,似乎所有的疑点都能解开了。关键是信徒们谁都没向警察提起这事。我有些懊恼,怎么在盗贼写来恐吓信的时候,就没能发现呢?我变得闷闷不乐,在家也变得郁郁寡欢起来。
从那天起,我感觉自己所处的位置十分尴尬,对于作为同乡的主任,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胡作非为,还得三缄其口。可是我心里总感觉不安,从前对他的评价只是人品不太好而已,可是发生了这件事,我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了。我决定离开教会,另谋职业,我怎么也不至于愚蠢到一直作为盗贼的帮凶吧?于是,我就坚决地离开了这个教会。
那三百元的钞票我一直保留着,只是放在钱包最里面的夹层里。有一天,我的夫人从那里面取了一张钞票,她自然不知道假币的事情,就用来支付月末的支出了。那个月我刚刚收到了奖金,因此钱包里有些大钞也很正常。没想到我夫人拿错钞票了,还顺顺利利地花掉了。天啊,这也太神奇了吧?可是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我没有在事后去查问,因此至今仍是不太明白。但我包里的那三张假币确是货真价实的真钱,这个是千真万确的。后来我夫人要置办春装,花掉了另外两张。
想来是那窃贼偷到了真钱,可是却被我苦苦跟踪着,为了甩掉我,他才故意把真钱说成是假币。他当时随手抛出真钱来,还不是什么小数目的,所以我自然会上他的当。我真的如他所愿轻信了他,因此没有继续对案件追踪下去。如果事情果真如此,那我就对不起主任了,不该失去对他的信任。后来那个信誓旦旦要捉到盗贼的警察,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会产生对主任的疑问,完全是因为后来的那个警察和盗贼混在一起,并且一起去喝了酒。我至今回想,也许后面的那个警察并没有伪装身份,只是禁不住盗贼的利诱,才沆瀣一气的。还可能是为了查案,所以乔装改扮,和盗贼产生了联系。我之所以会有这些猜想,完全是因为他们的行为太异常了。
不过,应该还会有其他的可能,也许那个盗贼惊慌之下,错把真钱当假币而随手给了我。我设想了很多,却仍然不知道真正的结果。亲爱的读者,如果你想把这个当作小说素材的话,可以随意选择一种结局。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应该都会吸人眼球。管它呢,反正我花了盗贼的钱,成功地给我的夫人购买了称心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