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怪不得佟一琮,换谁都会认不出。几年时间,成年人的外貌不会有什么变化,孩子却不一样。
花雪痕比几年前个子高出了两个头,模样也从孩童变成了少女,如果非要找出哪儿没变,估计也就只有那个大额头了,可如果让佟一琮单凭大额头认出只有一面之缘的花雪痕,实在是难为人。
接下来的话,自然全是感激,说得最多的人是武林。感激完,武林又向大家介绍,年纪小小的花雪痕已经是名大学生了,小学跳级,中学跳级,高中接着跳,没参加高考,各方面太优秀了,直接保送大学了。“她的记忆力超强,什么书读过一两遍基本就记住了,记人自然也是强项。你是她的救命恩人,雪痕念念不忘。现在我才明白,她经常同我提岫玉,起因原来在你这儿。”
花雪痕辩解道:“表哥,你喜欢玉石,不知道岫玉可是缺项。你看一琮哥哥的岫玉平安扣多好看!跟佟哥哥多般配……”花雪痕的夸奖铺天盖地、滔滔不绝,她讲这些,完全出自真心,出自对佟一琮当年救命之恩的感激,出自对佟一琮的敬爱。只是一会儿叫佟哥哥,一会儿叫一琮哥哥,叫得有些乱,像在夸奖两个人。
武林边听边乐,别人不了解这个小表妹,他可是了如指掌。平日里,花雪痕是只骄傲的小孔雀,而且是开着全屏的那一只,心里眼里哪里容得下别人。从小到大聪慧过人,学习成绩拔尖儿,样样都超过别人,考试得了第二名都和自己较劲,关起门生半天的气。当然,这也使得她有些心高气傲,平时家里的兄弟姐妹们大多都得让着她、哄着她、由着她。能让她收起展开的漂亮尾巴,心悦诚服地对待一个人可不是件容易事儿。武林又看了几眼佟一琮,说实话,他并不觉得佟一琮哪方面出众,个头自然是比南方人高很多,典型的北方大汉,脸膛儿是黑的。他认为自己的皮肤已经很黑了,显然,佟一琮比他还要黑。他现在只能把花雪痕的这种表现归结为对佟一琮的感激之情。想到这儿,他又记起了一句俗语:一物降一物。说不准,佟一琮就是能降得住花雪痕的人。念头只是一闪,他却被自己吓了一跳,这都哪儿跟哪儿,怎么想到这档子事了?雪痕还小着呢!
佟一琮羞红了脸。他明白花雪痕的感激之意,可众目睽睽之下,这样的夸赞,还是让他承受不住,尽管在他眼里花雪痕只是个小孩子。他用眼神向花雪痕告饶,意思是,小姑奶奶,您就别夸了,再夸我就找个地缝钻进去!不知道是南北方的差异,还是花雪痕还不谙世事,她对于佟一琮的告饶完全视而不见,继续不停地夸赞着。佟一琮无奈,只好不时把目光扫向这边,扫向那边。一扫之下,发现穆明和兰瑞儿不时互看一眼,再把目光望向他,眼里颇有看猴戏似的快活。这样一来,佟一琮就更不好意思了,这中间又夹杂着气恼,他没好气地瞪着穆明。
最生气的人是穆小让。
按理说,别人夸奖佟一琮她应该是开心的,虽然一声声“小哥”叫着,实际上,她已经把佟一琮当成了男朋友。可她要看夸奖的对象是谁,当那些赞美从只比她小一点儿的花雪痕嘴里说出时,她的心里就不痛快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花雪痕完全可能成为她的强劲情敌。这样的感觉莫名其妙,是一种说不出来由的不安,花雪痕带给她的不安。
穆小让的闷闷不乐一直到晚上才消散。
乌鲁木齐的夜晚极富民族特色,在这样的夜晚,武林邀请众人共进晚宴。理由只有一个,感谢佟一琮对花雪痕的救命之恩。仅仅吃一顿饭是不够的。他不住地说,如果佟一琮有时间的话,他愿意邀请佟一琮和在场的所有人去福建,由他全程接待。这样的做法,显出了他骨子里的那份真情。
佟一琮说:“您要是有时间,也可以去岫岩看一看,不,是考察一下,看看那里是不是符合您的想法,我们那里有玉石资源和玉雕师资源,有地理优势和交通优势……”
武林说:“我好好考虑一下,我的主要生意在福建,我需要一个可靠的、执行力强的经理人帮我具体操作,另外,还有很多其他问题,我得再全盘考虑一下。”
花雪痕说:“表哥,有空咱们就去看一看嘛,职业经理人应该不难找,喏,眼前不就是现成的人选吗?一琮哥哥又懂玉石,又在上海经过商……”
武林打断她的话,说:“那是后续的事儿,你个小姑娘不要参与我的生意哦!”
花雪痕说:“别忘了,我可是经济系的。说不定我能帮上你呢!哥,你好好考虑一下嘛,佟哥哥,他是当地人,有当地的资源和人脉,他也能帮上你啊!”
佟一琮说:“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帮。我是敞开大门欢迎您到岫岩啊!”
武林说:“谢谢老弟……这个小丫头,现在胳膊肘儿就开始往外拐了!”
众人哈哈大笑。
穆小让小声说:“没想到南方人也会这样豪爽。”
话是说给佟一琮的,自然也要他来回答。他的回答很简单:“你以为人家凭什么把生意做大的?小商靠智,大商靠德。”
话说完了,佟一琮仍在思考着,在新疆与武林的偶遇可能就是自己事业的转机。这个世界上,很多机会、很多合作,都是从看似偶然的事件开始的。不经意间,他把目光投向了花雪痕。他突然意识到,要想打开武林集团的大门,花雪痕可能会成为他的引路人。
佟一琮的目光被花雪痕接到了,她回报给佟一琮一个灿烂的笑容。这一次,别人都没注意到。
武林选择的自然是乌鲁木齐最好的酒店,吃的自然是地道的新疆风味,最精彩的还是新疆少女在席间奉献的歌舞。那浓重的眉眼、纤细的腰肢、灵动的舞蹈、异域的音乐,把在场的所有客人都带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忘记了俗世红尘的烦恼。新疆的女孩子们真美,新疆的歌舞真美,情至**,兰瑞儿第一个加入了舞蹈的姑娘中间,接着花雪痕、穆小让、佟一琮、武林、穆明,其他各桌的客人,全部加入了舞蹈,大家唱着、跳着、笑着,享受着身心的欢娱。
穆明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兰瑞儿,兰瑞儿也在给他回应。跳着跳着,两人跳出了人群,跳出了房间,跳去了他们想去的地方。
佟一琮跟穆小让和众人跳到最后,跳到人们离去,跳到佟一琮拉起穆小让的手同武林和花雪痕道别。
就在跳舞的时候,佟一琮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两人从小便认识,却从来没有发现,穆小让的眼神和身体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能够与他相呼应的,根本用不着语言或者其他的引导。
与此同时,穆小让也发现了两人之间以前没有发现的那种你呼我应、你来我往、你应我和,像高山流水,像琴瑟和鸣。
夜晚是感情的温床,酒精和舞蹈是感情的催化剂,情欲的放大镜。
穆小让借着夜色变得异常勇敢,她拉着佟一琮的手,踮起脚,贴着他的耳朵,声音轻得像只蚊子钻进了佟一琮的耳朵:“小哥,我们到酒店那边走一走。”
在佟一琮的记忆里,穆小让是一个乖巧、羞涩的女孩子,直到这时,他才见识到了她的另一面。他开始不由自主地把唇挨着她的额头,但很快便离开了。
小让是妹妹啊!他一下子明白了,挡在他和穆小让中间的并不是已经离去的程小瑜,而是他一直把她当作妹妹的这一层关系。潜意识里,他总觉得他和小让在一起是不道德的。现在,就在这一刻,他仍在纠结。他的唇只是蜻蜓点水一般,亲在了额头。
小让却用嘴唇亲住佟一琮的嘴唇,佟一琮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两片唇紧紧贴在一起,刚刚松开,穆小让的舌头又在佟一琮的耳朵上绕起了圈儿,佟一琮全身不觉一抖。
那一晚,在新疆。
佟一琮和穆小让两个人,从身体到灵魂,一切的一切,一呼一应,开始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