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把这块牌子放下来了。”否则他大抵会有过激行为,比如说——原机飞回法兰克福之类的。
黑衣男子立刻放下手中的接机牌,亦将惊艳之感迅速掩饰了下去,毕恭毕敬地鞠躬。“东少,属下陈坚,欢迎东少回家。”
“我从德国回来。”他微笑着说。
“属下知道。”黑衣人陈坚仍就恭谨有加。
“我从没有去过日本或者韩国。”他继续微笑得象个得体的绅士,眼神清澈无比地闪烁着,带着不为人知的戏谑。
啊?陈坚一愣。东少没必要告诉他这个下属这些事呀。“属下不知。”
“所以——”他很遗憾他完全不理解自己的意思。“请不要鞠躬超过三十度。”
陈坚又是一愣,然后点头,果然没有再深鞠躬。“属下一定改进。”
他微笑,很好,总算孺子可教也。不完全是根木头。
“东少请跟我来。”
他随着陈坚走出机场,并没有回望。他甚至没有行李。既然他来了,就彻底放下EastvonSteinberg的身份,痛快地玩一场罢。
车子在路上平稳地疾驰,东朕坐在宽敞得仿佛卧室般感觉的后座上,露出玩味的笑容。穿制服的司机,黑色本特利,黑衣携带管制武器的高壮保镖,这样的排场,真令人不敢恭维。一切地切,都代表着财富、权利、地位,以及——失去自由。看这些人一板一眼的模样,就知道他们的无趣了。
东朕修长干净的让人想咬上一口的手指,轻轻抵上了自己的嘴唇,暗忖,母亲知道他将面对他们吗?看起来是知道的。唉,母亲雍容美丽的外表下是母狮子般的心肠啊,狠心将幼崽推出来送死。他又怎能教母亲失望呢?
不在寻思这些催人早生华发的烦恼事,东朕将无趣的眼光调向车窗外,浏览起外头的风景。
突然,他的注意力被某处给悉数吸引了过去,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说:“停车!”
“可是,东少——”陈坚还想说什么。
“停车。”东朕以他带有独特腔调的中文再次命令。
豪华轿车听命地噶然停在路边。他推开车门下车,就这么在穿梭如织的车流中优雅利落地左躲右闪,到达了街道对面,停在一个略显幼儿肥的女孩子眼前。
“跟我走。”他轻轻对站在车流不息的路边的女郎说。
女郎一直望着川流车海的无神的双眼,缓缓、缓缓地转动,仿佛,一尊活生生的人偶,然后,茫然地对上东朕清澈深幽的眼。
“来。”东朕拉起女郎的手,小心地想带她离开路口。
女郎却仿佛突然之间活了过来,所有的感知都回笼了一般,边向后退,边拼命摇头,泪如雨下。
东朕什么也没多说,只是展开双臂抱住她,温柔地静静抱着,不动不语。
良久,女郎平静了下来。
“跟我走。”东朕再次说。“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求死。”
女郎扬起一张布满泪痕的脸,眼神里染上诧异,仿佛在问“你怎么知道”。
东朕的唇边泛起一抹令他看起来妖魅无比却也美丽无比的笑容,直直凝望进女郎的灵魂里去,比女人还线条优美的红唇里吐出魅惑人心的字句。
“我是你的守护神,我看见了你的哀伤与痛苦。所以,我要给你一个选择重生的机会。”来罢,来跟从我罢,来看我我展示给你的世界罢。他的眼,这样说。
一字一句,都仿如震撼灵魂的巨大声响,敲进了女郎的内心深处,震**回响。
“重生?”女郎低哑地重复这两个似是带有魔力的字眼,咀嚼、沉思。
“是的,没错,就是重生。”东朕揽着已经放弃抗拒的女郎,一边往人行天桥走去,一边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展开连恶魔都自愧弗如的微笑。
愚蠢的男人啊,就让我来充当一次守护神,扭转命运的轨迹罢。终有一日,你会看见,你错过了什么、遗失了什么、放弃了什么。呵呵,呵呵。
黑衣保镖陈坚和司机面面相觑,不晓得该说什么。是叹服自家少爷的魅力,亦或是诧异他风流的程度?
只三分钟,东少就在他刚回国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拐了一个女人回来,而且一看就知道是良家妇女型格的。
东朕不是没有看到陈坚和司机的眼神,但他只是淡定自若地、体贴地为女士服务,递上柔软干净的小毛巾和饮料。这时,他不得不承认,豪华排场还是有好处的。例如,他不必提供自己的衣襟给女士擦眼泪,虽然那样可能更加能得到小姐的芳心。可惜,他无意招惹她。她不是欧洲十三、四岁已似二十三、四岁般成熟开放的女子。她现在玩不起感情游戏。将来——则要看她选择哪一条重生之路了。
东霁坐在古朴肃冷的书房里,遣退了所有的手下,一个静静等待着。
他年纪不大,约五十岁左右,头发浓密,只是两鬓已经过早地染上风霜。
他面容清癯,深目直鼻阔口,微笑起来的时候,象是一介优雅从容的文人,没人会相信这样的他,竟是本埠最大地下势力之一——东堂的领导者。连他自己,都没有执意追求过。一切,不过是无心插柳。
他时时说,造化弄人。当年,如果不是两派纷争,将他这个无辜的第三者卷进是非中心,进而牵连了他的家人,那么,他也不会成就了今日的一番事业。也就——不必同儿子整整分离十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