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查一查!你掩护我!”前台接待之一取出手机,迅速搜索,“公开资料上她有一米七二!”
“实名羡慕!又高又瘦!”
又高又瘦的郁远兮此时正敲响吕承州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内传出一道略带疲惫的声音:“请进。”
远兮推门而入。
吕承州站在巨大明亮的落地玻璃窗墙前打电话,他朝进门的远兮挥挥手,示意她随意,便继续与电话那头商量:“节目能否顺利播出在此一举,不要吝于动剪刀……我知道你对节目有要求,也知道你剪辑的片段肯定是追求最佳效果,但有时候适当妥协是为了谋求更大的生存空间……”
电话彼端大抵十分不以为然,吕承州面上浮现一丝苦笑:“老刘,我要是只顾眼前利益,不管作品质量,你现在还能好好待在导演位置上?我还有客,这件事我们稍后见面再谈。”
他不待对方反驳,先一步挂断电话,转过身对已等了片刻工夫的远兮微笑:“抱歉让你久等了。你好,我是吕承州。”
“你好,郁远兮。”
吕承州点点头:“喝不喝咖啡?”
“好的,谢谢!”远兮没有拒绝。照面的一刹那,她清楚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像是几天未曾好好睡觉。
吕承州呼叫秘书送咖啡进来,又伸手从额头往后撸一撸头发。
他四十不到,中等身材,穿浅蓝色埃及棉衬衫搭配休闲裤,脚上穿一双旧年曾一度风靡时尚界的黑色乐福鞋,算不上英俊,但自有一种成熟稳重的气息。
在远兮观察他的时候,他也在观察远兮。
吕承州从浦江戏剧学院主持人班毕业,是科班出身的主持人,出道比远兮早好几年,曾是季江桐的得意门生之一,可惜一直没能进电视台编制。他心高气傲,觉得自己能力强,待遇却没有几个编制内的主持人好,在人气最旺的时候,妄议了领导几句,被有心人听见,传到领导耳朵里,遭到冷藏。他一气之下,出走电视台,到当时方兴未艾的网络视频平台。五六年时间,他所在的视频播出平台已经由最初的仅供发布视频的流媒体网站,快速茁壮成长为国内一流的集网络电影、电视剧和网络综艺节目制作、播出于一体的大型网络视频网站。
他离开电视台那年,远兮刚刚进电视台实习,两人缘悭一面,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
郁远兮比他以为的要高得多,大抵是平时录制节目她总穿平底鞋迁就几位比她个子矮不得不穿高跟鞋的女主持人之故。她瘦而不弱,一头浓密乌黑修剪得层次利落的短发,以素面示人,朗眉星目,鼻梁挺直,微微丰润的唇柔和了她棱角分明的脸庞。
她美得很有质感。
吕承州想起老师季江桐在电话里对郁远兮的评价:“业务能力一流,但不擅溜须拍马,某种角度而言,像当年的你。”
这段话,恰恰击中他内心最隐秘的角落,令他对未曾一见的郁远兮,生出一份惺惺相惜的感觉。
此时此刻,与郁远兮面对面,工作多年阅人无数的吕承州也不得不承认,老师的评语,真是再中肯不过。
眼前的年轻女郎,即便经受了不公平的对待,可眼里仍透出倔强的光,哪怕明知道她此来是为争取一份工作机会,也不愿意放软身段,做出娇滴滴的样子。
“目前网络平台制作综艺节目有诸多限制,多项新规的出台,打得我们措手不及,不少节目无法按计划播出,颇多筹备中的项目也不得不暂时搁置。”吕承州开门见山。
远兮凝神聆听,并不急于表达。
“囿于新规所限,我想启用全新班底,打造一档前所未有形态的网络综艺节目。”吕承州从办公椅中站起身来,绕过办公桌,半坐在办公桌一角,取过秘书送进来的咖啡,猛灌一大口,“其中存在一定风险,很可能节目无法播出,或者后期播出收视率低迷。你能承受从高高在上受人追捧的主持人到跑前跑后却可能无人问津的节目助理的心理落差吗?”
吕承州问得直截了当。他见过太多从风光无限的高处跌落尘埃的艺人,他们自此一蹶不振,淡出大众视线。有人试图重回巅峰,却在泥沼里越陷越深,有人在舆论的狂欢中被摧毁,付出生命的代价。
远兮起身,目光朗然平静:“主持人也好,助理也好,都是工作。我会做好自己的工作。”
“即使薪水远不如做主持人时高?”
“是的。”
吕承州站直身体,向远兮伸出手:“欢迎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两只坚定的手握在一处,两人相对微笑。
吕承州随后递给远兮一个地址:“明早八点半准时到这里开工。”
“好。”远兮没有任何多余疑问。
远兮告辞离去,秘书送进来的咖啡她喝了一半,杯子放在一旁茶几上,两颗方糖静静留在放着描金边骨瓷咖啡杯的托盘上。
是个能吃苦的人,吕承州摸摸下巴想,随后拿起自己那杯不添加任何修饰的黑咖啡一仰而尽,咂咂嘴里那股涩且酸的苦味,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听筒,拨打熟烂于心的电话号码。
“老许,场地改造进行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