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尽量提供类似六鳌半岛沙地那样的原生种植环境。”
许凌昀耐心解释,“正是海水中含有的天然盐使得蜜薯更甘糯。”
“避免南橘北枳。”远兮了然。
两人顺势聊起如何选种育种,又怎样移栽种植。
远兮对现代化农业种植的了解仅仅是新闻里偶尔瞥见的大型农机在宽阔平坦的土地上播种、收割的画面,而许凌昀仿佛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为什么在我们江南地区鲜少看到农民使用联合收割机?”远兮疑惑。
明明机器能解放生产力,可她很少看到江南一带农民使用联合收割机,始终沿袭着千百年以来弯腰耕作收割的方式。
“因为不管是进口的还是国产的中型机型,无论体积大小、机身自重,都不适合南方稻田收割。收割机在水田中行进,转向难,通过性能不佳,普遍存在在稻田中越陷越深、无法操作的问题。”
许凌昀向远兮解释,“而且南方农田有种植面积小、地形不规则的特点,农户觉得购入农机不实惠。你看与我们隔江相望的岛上农场,农业用地面积大,地势平坦,一年两季使用插秧机、收割机,已实现农业现代化。”
许凌昀语气中露出向往来。
远兮听得津津有味,一旁胖阿姨几乎绝倒,往他俩肩上一人给了一掌:“年纪轻轻,两个工作狂。休息时间,不谈工作!”
许凌昀挨了一掌,笑而不语。突然捧着烘山芋跳起来:“我还有事要做,再见!”
当时阿姨眼睁睁看着他迈开长腿跑远,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这会儿却已浑然忘记她嫌弃远兮工作狂:“哪恁(怎么样)?用今年新花生煮的,香吧?”
远兮十分捧场:“香!”又指指食堂门内,“我先去做事。”
阿姨自顾自剥一粒花生,嘀咕:“个个忙得飞起来……”
远兮走进食堂。
要试的菜已装在托盘里端上来,一溜排开,摆在食堂古朴的原木长桌上,热气腾腾的面拖毛蟹蟹香四溢,虾油露鸡鲜味扑鼻,腐乳熟炝虾色泽明亮诱人……
“工作一上午,大家都累了,我就不同你们客气了。”大胡子手指往原木长桌上一点,“记得吃完以后多提意见!”
众人一早六点便起床赶工赶点,经过上午不间断的脑力劳动与体力付出,差不多快饿得前胸贴后腹,一群男士看见美食,两眼放光,才不同大胡子客气,纷纷抄起筷笼里的筷子,直奔油光光、颤巍巍的走油蹄髈。
那盆走油蹄髈烧得红亮酥糯,一筷子下去,连皮带肉一道搛起来,在筷尖上颤抖欲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
有工作人员将大块肥腴的蹄髈放入口中,微微闭了眼,一边咀嚼,一边感叹:“这才是美食!那些肉片、肉丝、肉末算什么肉啊!”
众人哄堂大笑,有人揶揄他:“你老婆是不是许久不给你吃肉?”
他又挤进人群里去夹蹄髈,无暇他顾。
远兮与文森特的助理贾思敏是目前节目组仅有的两位女性工作人员,两人站在人堆边上,不去与他们抢蹄髈,各拿一个餐盘,夹取桌子上的菜色坐到一边慢慢细品。
贾思敏胃口极小,不知是因为要从事时尚行业必须保持骨瘦如柴的纤细身材,还是其他什么远兮不得而知的原因。她只拿两只腐乳熟炝虾、一小撮凉拌金瓜丝和一块松糕,秀秀气气地摆放在餐盘里,顿时将简单朴实的农家菜变成一种充满视觉享受的艺术。
比起贾思敏餐盘里那少得可怜的食物,远兮的餐盘里堆着好几块虾油露鸡、两只面拖毛蟹、几棵葱油芋艿和一个金灿灿的草头饼。
贾思敏睁大描摹精致的眼:“远兮姐你吃得下这么多啊?”
远兮笑一笑:“我其实也想吃走油蹄髈,可惜抢不过那些老婆许久不给吃肉的男同志。”
贾思敏半掩了嘴:“远兮姐,你真有趣!”
远兮的回应是搛起一块虾油露鸡,放进嘴里,皮脆肉嫩,味道鲜香而不冷腻,带着一种记忆中外婆常做的、能引起内心深处共鸣的味道。
远兮点点头,不由得对下一道面拖毛蟹充满期待。
农庄的大菜师傅厨艺老道,只选一百克以下的毛蟹,洗得干干净净,去掉肚脐,拿刀一切二,切口沾上面粉,下油锅里略微炸片刻,锁住蟹黄和蟹肉里的水分,再用葱姜水加盐同面粉一道调成薄薄的面糊,以热油文火煸炒毛蟹,再倒入面糊,稍微焖片刻,味道受热力作用,产生美妙的反应。待薄薄的面浆均匀包裹在毛蟹上,收汁成厚薄适中的面糊,便是一道鲜美无比的面拖毛蟹。
因用的是葱姜水,美味的面糊里不会吃到颗粒状姜末,对不爱吃姜的人来说,也丝毫不影响其可口的程度。
远兮舍弃筷子,直接用手,一左一右拎住两条蟹腿,细细品味充满鲜味的毛蟹。牙齿微微用力,唇舌轻卷,鲜腴的蟹黄、蟹膏,清甜的蟹肉,瞬间在味蕾上席卷起一场享受的风暴。
大胡子这时端一个酱油釉汤碗,笑眯眯地走近远兮,觑一眼她餐盘里的内容:“小郁,菜色如何?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
远兮闻见扁尖老鸭汤的香味。
她是知道节目大致流程的,从她这个角度望去,木质长桌上一溜或冷或热、或拌或炖的十个小菜硬菜,要选手在不熟悉场地的情况下,于规定时间内完成一道指定菜品,考验的不仅仅是她们的厨艺,更是她们的临场反应能力和心理素质。
“非常期待节目录制的效果。”远兮承认。
“我也很期待啊,哈哈哈!”大胡子笑得牵动脸上的胡须,一转身,又捧着汤碗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