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低头在大背包里翻了片刻，由中间摸出一个玻璃罐，一股脑塞在远兮手里：“我自己做的秋梨膏，润肺生津，用温开水化开喝，对嗓子好。”
远兮捧着手里沉甸甸的玻璃瓶：“谢谢！祝你好运！”
女孩子轻咬嘴唇，点点头：“谢谢你的鼓励，我会努力的！”
她像一只初初离巢的小动物，懵懂，又带一点无畏。
等乔笑绵骑着她的小小电动车慢悠悠驶远，外景导演嘴里叼一条陈皮糖踱到远兮身边：“这孩子年纪不大，倒很懂得做人。”
远兮侧首看向黑黑瘦瘦的导演，他下巴往乔笑绵的背影方向一扬：“节目组在网上发布海选通知，请有意参加者发送一段做菜的短视频到节目组邮箱，别人都是小清新背景配轻快音乐，只有她发的是在夜市大排档掌勺的视频。”
个子不高，身量娇小的一个女孩子，站在煤气炉、大铁锅后头，一手持锅颠勺，一手拿锅铲飞也似的，眼睛连瞟都不用瞟，从旁边的调料碗里快速选取所需调料，一勾一送倒进铁锅里，刹那间火光腾起，照亮她青春正盛的脸。
视频像素不高，画面不够清晰，可是隔着镜头都仿佛能闻见炝锅时的香味。
最终乔笑绵在将近十万名报名者中脱颖而出，成为五十名入围者之一后，节目组核实她的身份信息，才知道她刚满十八岁，堪堪达到年龄要求。
“她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叔叔都在远洋轮上当厨师，一年当中起码有七八个月不在家，几乎是她婶婶将她一手带大。”导演有点遗憾，“所有入围选手里，她算是厨艺比较老到的，可惜，我怕她会做的菜色太单一。”
远兮能理解导演的忧虑。
这样的比赛，其实比的不仅仅是厨艺，还有见识和胆量。有时见识不足，会影响选手的发挥。
导演还有待再说两句，门口方向却传来一阵嘈杂动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去。
农庄门口停着一辆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面包车，车门半开，有皮肤晒成健康小麦色的青年提着一只亮黄色行李箱想帮一名短发女孩子送进农庄，被工作人员阻拦，女孩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我妹妹耳朵不大好，是节目组答应给她配手语翻译，我们家里才勉强同意她来参加比赛。”青年四下张望，“你们不让我送我妹妹进去，起码让我见见手语翻译，交代一下吧？！”
导演眉心微皱，扬声问：“手语翻译呢？手语翻译来了没有？”
现场一片寂然，无人应答。
导演扭脸问站在一旁的远兮：“小郁，你通知手语翻译今天要进组了吗？”
“通知过常老师，昨晚还与她确认过。”远兮取出手机，“我再联系一下常老师。”
手语翻译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随着时间渐渐流逝，青年脸色越来越黑，仿佛随时都会拽起妹妹的手就走。
导演面色凝重：“时间紧迫，现在到哪儿去找手语翻译？你们就没有一个备用方案？！都是怎么做事的？”
导演语气不好，虽然没有指名道姓，远兮脸上却一片火辣辣。
她知道自己从主持人的云端落到普通助理行列，待遇上会有落差，但像这样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斥责办事不力，到底还是令她觉得难堪。
短发女孩大概看明白现场状况，取出手机飞快地输入内容，手机迅即将文字转化为语音，由扬声器播放：没有手语翻译我也能行。
略显机械的女声并没有令导演眉头放松：“她听不见，交流起来也慢半拍，尤其团队合作，对与她同组的人不公平……”
远兮看一眼与陪她前来的兄长用手语急切“交谈”的女孩，无声叹息，上前一步：“吴导，我会一点手语，可以暂时充当手语翻译，常老师那边我会继续联系她。”
导演有些许狐疑地打量远兮：“你能行？”
远兮点点头：“大学时参加过一个手语演讲比赛，所以会一点。”
她并不打算提及母亲是特殊教育专业教师一事。
“那好，你先顶一顶！”导演当机立断。
远兮走向与兄长争执不下的女孩，右手抬起至额前，随后四指握拢，只余小指，下移至胸口轻划两下。
激烈争执中的两兄妹齐齐停下手上快得让人看不清的动作，女孩子眼睛里透出惊喜的光，男青年则一把握住远兮的手，上下大力摇：“你会手语？！真是太好了！我妹妹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她因为小时候听力受损……”
远兮将一份农庄地图和任务卡交到女孩手里，剩余的地图与任务卡则留给工作人员：“给你们添麻烦了，等选手安顿好我马上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