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老师家里有突发状况,一时无法走开,我会尽快再联系一位手语翻译……”远兮实话实说。
大胡子摆摆手:“我看你手语蛮熟练,和选手之间沟通交流没问题,不必舍近求远,就你吧!”
远兮扬睫看向大胡子。
“能者多劳嘛!也不叫你白白多做一份工。”大胡子眼里有光,“按照手语翻译时薪给你额外算薪酬。”
连薪酬问题都替她考虑到了,远兮啼笑皆非:“暂时担任手语翻译还行,若要在比赛中全程翻译,恐怕力有未逮……”
“还想讨价还价?!”大胡子作势要弹她额头。
“老李你这是仗势欺负我小师妹吗?”一道极有亲和力、醇厚悦耳的男中音适时响起,“当我们小师妹没后台?!”
“赵大主持!”李厚时循声望去,喜上眉梢,“你终于来了!
再不来,我只能拉下老脸去求袁女士出山。”
穿一件米色风衣的金话筒主持人赵洋走近,上前与大胡子熊抱,两人互相大力拍打对方肩背。
“袁女士可看不上你这网络综艺节目。能受得了你的牛脾气,还与你合作无间的人,舍我其谁?”赵洋一边调侃,一边脱下风衣,随手扔在一旁椅子上。
他年近五十,生得白白胖胖,梳大背头,戴一副金丝边眼镜,永远笑呵呵的模样,看起来斯文中带一点狡黠,很容易教人心生亲近,放下戒心。
“赵老师!”远兮待两人叙旧完毕,与赵洋打招呼。
赵洋是文艺频道元老级主持,以前市里大型文艺演出一向由他搭档袁颖共同主持。后来袁颖出国深造,学成归来悄然结婚生子,将重心转移至时政金融分析工作,鲜少在公众面前亮相。赵洋自那以后升任新闻频道节目总监,渐渐减少主持工作。
不过虽然台里新人主持层出不穷,但论主持台风稳健幽默,尚无人能出其右。大胡子能请得动他出山,必定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赵洋上下打量她两眼,深有感触地轻喟:“在老李麾下任职,不容易吧?”
又拿眼角余光斜睨大胡子:“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磋磨,你要是也把我当百毒不侵、刀枪不入、不死金刚一样使唤,我是要罢工的!”
“我哪里敢使唤你赵大主持?”大胡子与赵洋勾肩搭背,“此间的本地农家菜口味一流,保持住了本帮菜应有的淳朴特色,不盲目跟风学外头什么菜都大把放辣椒的坏习惯,十分值得一试。我请你这老饕的刁嘴来品鉴一下,顺便熟悉节目流程。”
“有美食,一切好商量。”赵洋与大胡子相偕往外走。
大胡子走出一半,蓦然回首:“小郁,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谷仓那边你也盯一盯。”
远兮看一眼监视器中选手宿舍里听力障碍女孩骆佳馨与乔笑绵从同一间房间里出来,转身走出员工活动中心,骑上脚踏车,赶往另一头的谷仓。
远兮将老坦克停在录影棚外一角,走进录影棚内。
改造成室内录影棚的谷仓保留着原本古拙的外观,内里却已焕然一新。原本的透水砖地面被德国进口的吸音减震地板代替,一排五个独立带磨砂金属面流理台,内置烤箱的炉灶,从头至尾共十排,铺陈在谷仓前半部分,呈现出文森特·马极力追求的精致极简主义冷淡风格。嵌合在右侧墙面内蜂巢似的储物格摆满瓶瓶罐罐和厨房电器等一应物品,储物谷仓后半部分则设有选手休息、更衣区和采访区。
对面二楼原来存放粮食谷物的老式木桶被移走,只留老旧朴实的木质楼梯,与极简主义风格的厨房区域形成鲜明强烈的对比,教人一眼就能看出录影棚改造之前的本来面貌。
厨房区域的正前方已架设好数台摄影机,各个角度摄影师已就位。
见远兮进来,与远兮相熟的录音师曹哥往选手休息区方向努努嘴,用口型对她说:打起来了!
远兮讶异。
这还没正式开始比赛,不过是比赛前给选手了解生活区域和比赛场地的短暂时间,怎么会发展到上演全武行的地步?
远兮朝休息区望去,凝神细听,果然那一头声音嘈杂扰攘,沸反盈天。
“为什么?”远兮望着监控器屏幕里撕扯在一起的几个女生和缩在旁边不敢上前劝阻的其他女孩子,不解。
“还不是为几件衣服。”曹哥很不以为意。
衣服啊……远兮心下倏忽了然:“没人去劝一劝?就让她们这样浪费大家的时间?”
“文森特老师说这项艰巨的任务非你莫属。”忠厚老实的曹哥都忍不住露出一个“你保重”的表情,“毕竟只有你见过其中部分选手,和她们比较熟悉。”
远兮闻言苦笑,原来真正的考验在这里等着她,红脸白脸,都要她来当啊……
“快快快!互相薅头发了!”有人喊。
远兮默然一秒,深吸一口气,大步向休息区走去。
休闲酒吧风格的休息区里此刻正乱作一团。
大部分选手选择隔岸观火,坐在长沙发上远远围观,有几个选手隔着一步之遥的距离不起任何作用地弱弱劝架:“别打了,都别打了……”
骆佳馨手里攥着一件被撕坏的衣服缩在一角,无声流泪,乔笑绵不谙手语,只一遍一遍用手轻抚骆佳馨的后背,默默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