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不客气了。”
两人隔着一张茶几,相对吃饭。
席间闲谈,远兮不自觉地聊起大胡子的提议。
远兮喝一口香滑小米粥:“聚光灯打在身上那一刻,整个世界都似消失不见,心无旁骛全情投入,那种肾上腺素飙升、血液都仿佛为之沸腾的感觉,尝到过,便很难忘记。李老师的提议,不是不叫人心动的。”
“既然心动……”何不行动?许凌昀不理解远兮的犹豫。
“我只是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重回镜头前。
许凌昀掰开一只奶香小馒头,夹一点酱瓜在里头,咬一口,馒头宣软,酱瓜清脆,像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奇异地融在一处,不可思议的美妙。
“我以前,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待在实验室里,研发新材料,也许有朝一日能得诺贝尔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跑来种地。”他已释然,说起往事,眼睛带一点笑,“人走投无路,哪里还有挑挑拣拣的余地?硬着头皮也要下地干农活,镰刀扎进脚背算什么?农场收成青黄不接,秋收在即,所有作物加在一起,还不够人工水电日常开销,急到嘴角起泡,浑然忘却脚上这点痛。”
“在镇上挂了三天抗生素,刚能下地走路,就四处去求教农业专家,请他们到农场进行指导。专家若不答应,我就带着地里产的大米、蔬菜,赖在人家门口不走。”
“蒋教授就是被我这样没皮没脸请回来的。”许凌昀轻笑,“他一直说,被我赖上了,豁不脱(甩不掉),只好手把手、点对点地教,教到有一天他教无可教为止。”
这一教就是五年。
“我对新技术接受度高,新推出的农机、良种、科学手段都敢尝试。”他眼里有明亮的光,“蒋教授帮助我申请到第一笔农业贷款,搭建起第一座智能暖棚,购买第一批种苗……亲眼看着这座农场,从无人管理近乎荒芜的状态,一点点变成今天的模样。我对过去的自己说:你能从一个对农业一窍不通的门外汉,变成今天这样一个熟悉现代化农业操作的农夫,你还有什么跨不过去的坎?”
他直直望进远兮眼睛深处:“于你而言,以哪种方式,重回镜头前,有什么要紧?”
远兮倏忽微笑:“是,你说得对。”
人生哪儿有那么多一帆风顺理所当然?
把自己放低到尘埃里,咬紧牙关,忍着痛,继续努力,才不会被生活打败。
“多吃一点,秋耳补铁,小米补血。”许凌昀笑意不绝。
这时有电话打进来,他看一眼来电显示:白素真。接听。
“许大哥!许大哥!咱们农场红了!”小白兴奋的声音自听筒中传出,“你红了!快到网上看!”
小白嗓门响亮到隔着茶几坐在许凌昀对面的远兮都听得一清二楚。
“出门玩还不忘关心农场,年底是否该发你一个最佳员工奖?”许凌昀将手机稍微挪远些,问。
“不玩了!这就买票返程!”小白似打了鸡血,“许大哥有没有帮我向明星要签名?!”
“我晓得你喜欢哪个明星?”许凌昀失笑,“回来自己去要签名。”
“许大哥真是太不了解人家了,哼!”小白抱怨一句,挂断电话。
“快看看你究竟有多红?!”远兮调侃。
她微微凑近许凌昀,看他打开手机应用,在热门话题中查找,果然跳出与《成长吧,厨娘》相关的热门话题,高居第一位是聿见中午时发的那条动态,评论转发量直破十万人次,其后是森森点赞聿见的“成长吧,厨娘”动态。
远兮忽略“聿见偶像郁远兮”这条热门,视线下移,找到位于热门第五的“现代化农场里的帅农夫”,不由得一笑,伸手一指:“应该是你。”
她手指干净修长,指甲剪得短而圆润,许凌昀顺着她的手指凝神一望,不由得嘀咕:“什么帅农夫?”
点进热门,是一则自预告片中截取的短短三秒动态图片,反复播放无人机自稻田上空飞过,坐在小型联合收割机上的青年拿手轻轻一顶戴在头上的草帽,露出帽檐下小麦色皮肤、棱角分明、浓眉朗目、直鼻薄唇、英俊的脸来。
看客们嘻嘻哈哈,一派热闹。
“哪家的儿郎,如此英俊?”
“现在连做农夫都需要帅哥了吗?”
“农场可还需要人手?”
“这么帅,节目组雇用的模特吧?”
“有没有人组团前往围观帅哥?”
另有人指路生态农场位置、占地面积、主要作物、服务功能,号召粉丝们前去应援、偶遇偶像。
许凌昀放下手机,悠悠叹息:“农场以这种方式走红,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