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要离开,便被美仁一把抓住衣袖。
“景哥哥……”美仁全身颤抖着,只能以自己仅有的力气抓住他。
望着美仁满脸的惶恐和无助,景升深深地叹了口气,安抚道:“我得先回屋子换下这一身湿衣。”
美仁松了手,目送着景升离开,接着她便像一具木偶娃娃一样任由侍书与奉剑摆弄着。
渐渐地,她的头开始昏昏沉沉的,呼吸有些困难,喉咙也开始发痒疼痛,全身乏而无力,为何她盖上了被子还觉得浑身泛寒?
耳边断断续续传来两个男人的声音,有一个是景升,他又来了?另一个人说她落水染了风寒,什么她受了惊吓,更重要的是还有心病,心中似乎有什么难以解开的结……
哦,原来她是病了。自习武以来,她有多少年没有染过风寒了,如今的她,竟然脆弱到这种地步。
头真的好痛,她直觉想要伸手按住额头,忽地,冰冷的手被包进了一个温暖的大掌之内。是景升吗?她的直觉反应是紧握住他的手,他的手真的好暖,好暖,让人不舍。不要松开,她真的好冷、好累、好想睡……
“悦姨,我可不可以不学凫水?”
“可以,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你不学凫水,从此我倚笑楼里便可以省了一大笔饭菜钱。挽香,从今往后膳食可以少做一份了,你也不用每日和我念叨今晚做什么菜了。”
这是谁的声音?为何这么熟悉?
美仁费力地睁开双眼,却瞧见衣着暴露的悦姨正摆弄着她那双艳红的丹蔻,她的身后正站着一个十岁模样的小女娃。她为何觉得这小女娃这般熟悉?
眼前的景象变了,变成了一条河流。
那小女娃正立在河边,回首望了悦姨很多次,可悦姨始终漠视那小女娃害怕的目光,云淡风轻地告诉她:“水就像男人一样,当它团团围着你的时候,只会让你全身舒畅。跳吧,把它当男人一样,跳下去。”
男人?那小女娃一脸迷茫,想着男人就是水,水就是男人,倚笑楼里的男人不可怕,这水也就不可怕,咬了咬牙,她便一头扎进了水里。
美仁感受到那小女娃的想法,大声惊呼:“不要跳,水不是男人,水会淹死你的!”
可是声音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阻碍了一般,无论她怎么喊也喊不出来。落水的不是那小女娃,而是她,被水团团包围的是她,不是那个小女娃,不,应该说那小女娃就是她,她就是那个小女娃。
水一点都不像男人,至少那个让她咬牙切齿的景升,他的怀抱不是这样的,水只会让她觉得恐惧,而他的怀抱却莫名地给她安定和温暖。
悦姨真的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吗?她真的不要她了吗?
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直到身体忽地被抱起,冲出那令人窒息压抑的水面,她才看清,悦姨拧着身上的湿衣,懒洋洋地说着:“算了,你不想被‘男人’拥抱,我也不勉强你。”
说着,悦姨绾起湿发,扭着纤腰正准备走,孰知一转身便换了另一副狰狞的面孔:“我恨怡惜,我恨她毁了我的一切,毁了我这一生,所以我也恨你,我就是要淹死你。”
“是啊,都是你娘,害了我娘,害了我爹,害了我,害了我们怡家所有人!”跟随在悦姨身后的还有一个粉琢的小女娃,张牙舞爪地对她说着话,那是怡素。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美仁惊恐地抱着她瘦小的身子蜷在岸边,“悦姨,是你骗我的,一定是的,你有不得已的苦衷,对不对?求求你告诉我那一切都不是真的!你不要走,告诉我——”
她追了上去,可是这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团雾气,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心急如焚地拼命挥舞着,待云雾散尽,她却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悬崖边上。
回首之际,她却见着另一个自己一剑刺穿了向昕的心窝。
“不要!住手——”她尖叫着冲了过去,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昕大哥的身体颤巍巍地来回晃动,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直坠下山崖。
“昕大哥——”
她身体一软,趴在那岩石边上痛哭起来,是她亲手杀了昕大哥。
“昕大哥,昕大哥,昕大哥——”
景升紧握着美仁乱挥的手,之前她烧得很厉害,喝了药之后,昏睡了很久,这会儿又出了一身汗,额上的发丝都湿了,还做着噩梦,口中不停地发出呓语,似在求什么人,又似在挣扎着什么。
眼下那一声声叫唤,似一柄利刃插在他的心口之上,他拧紧双眉,轻唤:“美仁,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