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天一圣经》下卷中所记载的心法已经在她的体内有了初始的反应,只要她坚持修炼下去,一定会恢复到从前。然而转瞬间,那股内力突然又没有了。
她愤恨地咬着牙将那些黑色的布帘全数扯下,强烈的阳光直射进屋中。
明经堂因一下不能适应强烈的光线而用右臂挡住眼睛,左手也没闲着,不停地挥动着,惶恐地道:“关上,都给我关上!”
美仁知道他神志不清了,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可她心中那股子怨气无处可消。若不是他,娘就不会死,她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地步,所有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她真的好想杀了他,可是不知为何,她却下不了手,她心中郁结了这么久这么深的悲痛究竟要往何处宣泄?原本她有一个家,有一个可以依赖可以撒娇可以倾诉的亲人,可如今呢?却什么都没有了。而眼前的人,或许就是这世上她最亲最亲的人,然而他的心中有的始终是他的正室风清影,最疼爱的孩子还是与他正室所生的儿子明景轩,她怡符衣什么都不是。
美仁瞥见那**以被子盖着的玉观音,冲上前,揭了被子,将那玉观音举起狠狠地摔在地上,啪的一声,那尊玉观音摔了个粉碎。
明经堂先是一怔,随即扑在地上,双手将那些碎玉片捧在手心,碎玉片割破了他的手,顿时血流如注,他却毫无知觉,只是颤抖着手哭喊着:“轩儿,轩儿,我的轩儿……”
美仁冷笑着道:“轩儿?这就是你的儿子?这不过是一尊玉观音,你儿子明景轩早就死了,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那晚你还记得吗?他为了救你们,被乱箭穿心,死后连个全尸都没有,斩首刳肠断四肢,悬在那城门之下挂了三天三夜,日晒风吹雨淋。是你啊,是你害死了他!就算你再疼爱他,他也不会回来了。明经堂,你遭报应了,若不是你风流滥情,风清影也不会红杏出墙来报复你。你装吧,你一直都知道明景升他不是你的儿子,是你那所谓的正室风清影,与你的二师弟两人背叛你生下的私生子。你下毒害他,是因为你一直都知道他不是你的儿子,你要他死得神不知鬼不觉,却被你那宝贝女儿明景璇发现了,所以他才可以活到今时今日。还有,你最疼爱的女儿明景璇也死了。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害的女人太多,造孽太多,所以不仅你遭报应,你们整个明家都遭了报应。你要你明家开枝散叶,多子多福?看看吧,你明家的子孙究竟有几个活在这世上的?明符衣,明符衣,我这一辈子就算是死,都不会跟你姓明!”
“啊——”明经堂双手抱着头痛苦地哀号着,骤然间,只见他冲出了屋子,拼命似的不停大喊着,“轩儿,轩儿,我的孩子啊,你在哪儿——是你,是你害死轩儿的,是你!”
不明所以的万镖赶来,便见到发了狂的明经堂,见人就伤。这里人人都知道这位当年闻名天下的明庄主疯了,个个都小心伺候着,平日里,他最多精神恍惚,说话莫名其妙,拉着人乱喊乱叫,只当是自己的妻儿,有时候发了狂倒是伤了自己,却不曾像今日这样赅人,一副要吃了所有人的模样。这新来的丫头怎么才来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将这位庄主弄成这样?
一个不留神,万镖被明经堂狠狠地打了一掌,连退数步,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轩儿,轩儿——”
美仁望见明经堂发狂痛苦的模样,心中并无一丝快意,反而是越来越痛苦,但为了心中那积聚已久的怨恨,她强迫着自己不要停下,追出门外,流着泪大吼着道:“你不是恨叶声泉吗?我告诉你,你永远都比不上他,至少他可以为了风清影守上一辈子,就算他痴了残了,他还是会为她守上一辈子。我宁可我娘爱的是他,是他——”
忽然间,那股内力又出现了,对着明经堂的后背,美仁举起右掌,倏地,她的手腕被人大力地抓住,抬眸,却是景升。
这么久以来,除了喝药避孕的那一次,她都不曾见到景升这么愤怒,一想到他对她隐瞒明经堂的事,她便气极:“明景升,你早就找到他了,为何一直瞒着我?”
“瞒着你?你自己是否想过,你一直存心要找到他的目的?我真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想对他下毒手,他是你爹,是你的生身父亲!你怎么能下得了手?!”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咆哮声是景升的。
景升没料到她真的找到这里,她真的来了,真的要这么做。
美仁瞪大双目,怔怔地望着他,他竟误以为她要杀了明经堂?她承认,在明经堂说出风清影在他的心中不同那一霎那间,她真的好想杀了他,可她终究没有那样做,因为她下不了手。
方才她举起右掌,是因为她感受到了那股真气,而不是要袭击明经堂。可偏偏就是这样凑巧,这时景升出现了,他却以为她是要杀了明经堂。
她死咬了下唇,一气之下,便怒道:“对,我是有目的,我就是要亲眼见着他这个不负责任、始乱终弃的风流鬼会遭到什么样的报应。为何我下不了手?该死的人是他,是他,他害死了我娘,害了我,害得我与悦姨反目成仇!”
明经堂一见着景升,便放开了万镖,双眼目露凶光:“叶声泉,枉我那么信任你,你是怎么对我的?十几年前都摔不死你,这次我定不会放过你,我要杀了你——”
十几年前?
景升皱了皱眉,上前轻道一声:“爹,你认错人了,二叔他……不在这里……”
“你是谁?是不是你害死轩儿的?”明经堂出手便向景升袭去,景升被迫连连退后。
明经堂已经疯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美仁望着他不停地纠缠着景升,心下一阵惊慌,便冲了过去,奋力地拉住明经堂的右臂,冲着景升大叫:“你听到没有?当年叶二叔会坠下马,不是意外,而是他动了手脚,”转首,她便对着明经堂又道,“该死的人是你,害了所有人的是你!是你害死了风清影,是你害死了我娘,是你害死了你的儿子明景轩!”
景升急忙喝断:“向美仁!你住口!”
倏地,明经堂放开景升,抱着头痛苦地哀号着,脚下踉跄,血气汹涌,吐了一大口血,两眼一翻,便直直地往后栽去。
“爹——”景升及时托住了明经堂,颤着手在他的鼻下一探,他已然断了气。
大夫说他因伤心过度而心脉受损,神志不清,再不能受任何刺激,否则就会暴毙而亡。如今大夫的话应验了,他是被活活气死的,而气死他的,却是他的亲生女儿,也是他明景升最爱的女人。
景升双拳紧握,指关节因过分用力而泛白,费了好大的力气方吞下满腔的怒气。他轻轻拭去明经堂口角溢出的一丝血迹,鼻子一酸,眼睛泛红,眼泪禁不住要涌出来,他强作镇定,深吸了口气,面无表情地对美仁冷道:“如你所愿,他死了……”
美仁木讷地一怔,往后退了数步,泪水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