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禄催促:“快去!”
赵伯和尹护卫这一走,便只剩下谢云真和文禄,二人深一脚浅一脚一前一后走着,离村口越来越近。
这当下,雨势比之前一阵小了不少,瞧着四下空寂,为了转移方才心底那几丝害怕之意,她低声向文禄问出自遇见他起就徘徊在她心间的话。
可到底有些难以启齿,她害怕自己又是自作多情,是以话到了嘴边,想也没多想就不自觉绕了个大弯:
“……文……文管事可知江伯在哪儿?到如今还不曾见上面,云真想着回去若是在大人府上,少不得要打搅一番,好问问我阿娘具体病因为何。”
而且……这还是个有可能接触到大人的机会。
她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文禄原本还有些紧张,见谢云真只是问这个,便放松几分心神,呵呵一笑回她:“江老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喜欢四处搜罗药材,他听说饶城附近有不少名山大川,又多珍奇草药,一高兴就出去了,指不定哪一日才会回来,谢娘子便是去找,恐怕也只会跑空。不过江老还有个徒弟也随大人一同来了饶城,若是他一时回不来,令堂的病则由他的徒弟负责,虽说是徒弟,可谢娘子你尽管放心,那也是个杏林妙手,等闲医士可与他比不了。”
文禄这么说,谢云真自然放心,不管是师父还是徒弟,裴述这样的大人物身边岂有庸人?
若非有大人和她这桩交易,只怕她这辈子也难有机缘遇上一位有真本事医术精湛的疾医。不管大人对她如何冷硬,可若没有他发话,江伯怎么可能给外人诊病?对此,谢云真自是铭感五内,连带着对在她和大人之间多番跑动的文禄也颇有些感激。
她连声道谢,文禄一个自认脸皮贼厚的大男人,反倒羞赧起来。
二人往前走着,眼瞧着有一家村户就在几步之远的距离,远远的还能看见尹护卫正往他们这个方向来,谢云真不想旁人听见,赶忙抓紧眼下机会悄声问道:
“文管事……云真能问问你为何突然出现吗?你和大人,不是早一日便回饶城了?”
文禄身子一僵,他就知道这个问题躲不过,毕竟他出现得可太巧太及时了,明明斗笠遮得严实,额上却有冷汗直冒,他心里发虚,只能半真半假道:“这雨势变化无常,谢娘子这边只有两个人手,若是遇上暴雨只怕多有不便,所以我这不害怕出事嘛,便向大人请示了一番,赶回来看看,这不刚巧赶上。”
一听竟是文禄主动要求,谢云真鼻头一酸,既诧异又颇有些触动,她尽量忽视心底一闪而过的失落,再次诚恳言谢。
二人又聊上几句,谢云真心底胆气上来几分,倒也不似前边那般害怕,眼神也放松些许,飘飘忽忽的,落向前方那些瓦屋村舍里的光点。
她有些想家了。
想阿娘,还有云期和云琢。
她还记得年节时,饶城里的说书摊总是很热闹。
偶尔路过停驻,总有说书人绘声绘色叙说着那些话本子里英雄救美缠满悱恻的故事。
谢云真曾经觉得无趣,且嗤之以鼻。
哪怕再苦,她也从未想过需要人来拯救她,或她们一家。可到了此刻,她才知,或者说忆起,原来她也会像那些话本中的春闺少女,像过去那个初被丢弃还不曾将希望摈弃在脚下的她一样,也会期待有人从天而降,将她从泥潭拉出,解救她。
曾经,她希望是至亲之人,谁都行,能带她回家就好。
如今,她有那么一丝丝期盼,想要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夜晚,见到大人一面。
可到底是她多想了,他那等矜贵的人物,又怎会为了一个他不放在眼中的女子在暴雨中折返呢?
也罢,也罢。
倒也没什么好气馁的。
谢云真脸上重新扬起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