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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奇小说网>春雨落长河-浮生>第十章 锦灰

第十章 锦灰(第2页)

“潘老爷的手是怎么回事?”

“吴丰林手下的人说,在潘盛棠还没有被逼疯之前,他自己用剪刀剪掉了大拇指,为的是不让吴丰林得到他的指印。我们问到的并不多。吴丰林一死,现在也只有潘盛棠自己最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吴丰林是想要夺走他在汇丰银行的两千两黄金。”南珈苦笑道,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到背脊,“可是不对,他剪掉了大拇指,吴丰林一样可以得到他的指印啊!”

佟春江顿了顿,说道:“剪掉拇指后,潘盛棠立刻把它吞下去了。”

南珈不可置信地摇着头,腿一软,蹲了下去,双手抱头,使劲揉了揉头发。

佟春江一声长叹,缓缓道:“十多年前,我跟着同袍会的首领向松坡去了一趟恩施,参加新任土司的庆祝典礼。这个土司和向松坡大哥是结拜弟兄,典礼结束后,他又请我们到他的私宅喝酒,讲了一件惊心动魄的往事。土司在家族中排行老四,他的三个兄长在他上任前的一个月内相继过世,去世的原因均与一件东西有关——那是个将近半米高的翡翠原石。这三个兄长在云南边境发现了这块石头,当时,负责挖矿的工人以及他们带的家丁大概有一百来人,掘出宝石后的当天,三个兄弟合谋将这一百多个人全部炸死在了矿井里,转而由他们三人共同将它运回湖北。他们朝夕不眠,即便休息也都是两个人值守,剩一人休息,轮着来。然而,走了差不多一半路程后,兄弟三人都起了贪心和杀心,土司的大哥是自相残杀中的幸存者,但依然受了重伤。单靠他自己是无法将翡翠运回湖北的,所以他只能召唤他的四弟去约定的地方接应他,隐瞒了其他弟兄的死因,当翡翠快要运回湖北的时候,这个长兄又想故技重施杀死他的四弟,最终四弟为了自卫将大哥杀死。你可能会想,那块石头应该从此就是他的了吧。可惜没有。翡翠原石在他进入湖北境内后便被一个军阀夺走了,不到一个月,军阀也没有什么好下场,被发现死在一个河沟旁,头部中弹,那块石头在害死了这么多条人命后,终于下落不明。其实,这几十年来,在潘盛棠身上发生的种种,和这几个兄弟的故事相比,本质并没有什么不同。”

佟春江凝视着潘盛棠的侧脸,即便是侧脸,也能看到他纵横的皱纹。在潘盛棠被接到汉口后的第一天,佟春江也曾是非常震惊的,但震惊很快便化为了感慨。谁也算不过天意。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机关算尽的潘盛棠落到如此下场,只能说命运神秘莫测,个中天机与残酷让任何人的理解力都捉襟见肘。

“在潘家人知晓之前,有必要让银川先和他见个面,而在银川和他见面之前,让李先生先来一趟,也许会更合适一些。”

南珈揉了揉眼睛,站了起来,语气恢复了镇定:“只要潘老爷永远不会清醒,即便那笔钱仍在汇丰银行的金库里,他人本身其实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佟爷想让郑先生见到他,一定有特殊的用意。”

说到这里,只听到椅子吱呀一响,潘盛棠忽然起身,颤颤巍巍走到南珈的面前,朝他憨憨地笑了一下,口水从嘴角流下来。

他指着南珈,又惊又喜却口齿含糊地叫道:“阿琛你回来啦!”

南珈别过头,不看他,潘盛棠绕到他身前,“阿琛,你怎么不理爹爹了?你看过来,你看看我呀!我带你去找你妈妈!”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捶了捶脑袋,“敏萱呢?我去把敏萱叫来!敏萱,敏萱你快来看呀,阿琛不理我!”

他想要进屋去,却被那厚重的门帘再次难住了,可他的双手实在使不出力气,人急得团团转,最后终于用手撩起一条缝,把头一低想钻进去,结果砰的一声重重地撞在了墙上。

刘五看不过去,给他把门帘打开,扶着他进去了。

南珈咬着嘴唇,额角的一根青筋隐隐跳动着,佟春江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说他还想着什么呢?钱吗?利吗?如果他是清醒的,只怕他自己都想不到他现在还能叫出来的两个名字,竟是他脑子里唯一剩下的东西。银川应该看一看这个人,如果他要走和潘盛棠一样的路,就更应该看一看他。”

南珈摇摇头:“郑先生走的是他自己的路。但是您说得对,他比任何人都该看看潘盛棠现在这个样子。”

〔二〕

窗户开着,早春的天气已经渐渐变暖了,空气是湿润的,外面高大的榕树和悬铃木已经开始准备发新芽,枝头轻笼着一层嫩黄的薄雾,临街的整洁长方形草地,草皮已经换了新的,一切都是那么生机盎然,而公寓里面却如暮色黄昏。久未打扫的木地板灰蒙蒙的,壁炉里的火焰映在上面,直接被滤掉了一层光泽,家具、沙发套、窗帘,也显得死气沉沉。

素怀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八点四十。他有点焦躁地皱起眉头,将眼睛闭了一瞬,然后睁开,吐出一口气,手指不耐烦地在腿上敲着。

“你怎么了?”南珈甚觉奇怪。

“八点四十!”素怀道,“我想起了MissHavisham①的家!感觉不太妙。这事儿能成吗?”

南珈白了他一眼:“他让我们等,我们好好在这儿等着,他说他会想办法,就一定有办法。”

素怀小声道:“这个时候对他倒这么有信心了,以前你怎么说他来着?”

南珈将素怀手中的怀表拿到自己手里,然后再凑到素怀的眼前:“看,已经过了两分钟了,八点四十二了,时间正在走,没有停!他也一样!”

九点钟,银川从卧室出来,已经换好了衣服:浆得笔挺的雪白衬衫以及背心,硬衬胸,黑色礼服。脸色光洁,看起来休息充足,眼神炯炯,一如既往的颖悟和坚定。于李二人站了起来。

银川伸出手:“把账目再给我看看。”

素怀急忙打开公文包,将账目递给他,银川仔细看了一遍,颔首道:“走吧。”

素怀忙问:“可是,还需不需要再准备一些材料啊?会不会不够?”

银川的黑眼睛里掠过一丝不耐烦,没理他,径直走了出去。

南珈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在素怀肩头轻轻拍了下,素怀伸伸舌头,两人跟在银川后头,大步走出了房间。

去年冬天,永和行在重庆的分行经理趁银川疏于管理生意,带着几个业务骨干脱离了洋行,自组成一个“巴蜀桐油公司”,并找了四川的军阀宋孝基做其后台,专门收购和销售桐油。一开始,这个巴蜀公司主要做国内生意,而永和行主攻出口,因此两家暂时没有大的矛盾,但过了不久,巴蜀公司与一家美资洋行搭上了线,开始桐油出口,这样一来,矛盾便逐渐尖锐了。尤其是在收购桐油的时候,巴蜀公司凭借军阀的势力到桐油生产地,名为买,实为“抢”,供货商只能优先将桐油出售给他们,永和行总会落后一步。桐油出口是永和行最主要的利益来源之一,由此受到很大的影响。

银川对付对手的手段非常狠辣,也极为大胆:他将永和行盈利的百分之三贴入成本,与巴蜀公司进行价格战,直到把它拖垮。收油的时候,用高价抢先,使巴蜀无从下手,每担油巴蜀出价三十五元,永和行则出价三十五块五到三十六限额之内。以往永和行的桐油只出口到国外,并不在中国内陆销售,但为了抵制巴蜀公司,也开始了国内销售业务,但是价格上却倾向于倾销,巴蜀卖三十,永和则卖二十九,这样长久下来,巴蜀公司无利可图,终于在这一个月出现了亏损。然而,永和行成立的时间毕竟不长,营运资金的周转一直不算畅通,被巴蜀公司这么一捣乱,很快便出现了资金不足的问题。新的桐油收购季即将到来,如果没有足够的资金购买桐油,货仓中便很可能无油可卖了。

街道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耳朵里塞满了汽车刺耳的喇叭声,汽车横冲直撞,人力车也在间隙之中乱钻,南珈不慌不忙开着那辆旧福特,好几次为了避免跟人相撞,甚至避到街边停了一会儿,素怀性子急,连连催南珈抓紧时间抢道,银川则闭着眼睛靠在后座上,不闻不问,睫毛低垂。

车窗内外的喧闹嘈杂就似和他毫无关系,不,他只是把自己当作了这环境的一个组成部分,平静地安放了自身,就好像是祭坛上长排的灯盏中一簇跃动的火焰,顺从地燃烧,照亮的是自己的黑暗。这就是他存在的方式,气宁神息,井井有条。豪华、煊赫、拥挤,在汉口,这个当时中国的第四大城市,如同日光一样永恒,生活在其中的人,也该像习惯日光一样去习惯它们。对金钱的追逐演变成一种不受限制的新的伦理,只要城市还在,脚步就不能停,就不能停止燃烧。

“我是不是应该忏悔呢?”银川在心中嘲讽着自己。他没有宗教观,他的信仰只是他自己所认定的对与错,他一直在勤奋地奋斗着,他的所得并没有超越在他的罪孽之上。他不觉得应该忏悔。而且,现在除了那些不得不扛起来的责任,他一无所有。

汽车终于驶入歆生路,沿江大道上耸立气宇轩昂的丛厦,临街的楼面对称严谨,尺度恢宏。物质财富的增长以人的生命和城市能量的消耗作为代价,城市托起了财富、欲望和希望,也承载着罪恶、毁灭与重生。正如他们眼前的这座大楼,自废墟中重建,终以全新的姿态弥久矗立。

这是前清时的汉口大清银行,如今是中国银行的汉口分行,设计方通和公司最著名的作品,是耸立在上海外滩的麦克贝恩大楼,有外滩第一楼之称。古典主义风格的汉口大清银行大楼,从它矗立的一瞬间起,就像华丽庄重的一记重拳,冲击了每个人的视觉。

银川等人从一楼侧门的电梯直上四楼,踩在如天鹅绒一样泛着柔光的拼木地板上,穿过幽深宽阔的长廊,褐色木质墙裙与典雅的桦木护墙板发出淡淡香气,前方有阳光如聚光灯一样投射进来,那是会议室,门开着,早午餐酒会就在这里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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