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可以知道,姐姐为何这么认为呢?”
“因为——”卫无双一挑眉,故意拖长了声调,然后指指自己的耳朵,笑道,“我听见了。你不知道习武之人耳力一般都较常人要好吗?”
沈青砂一愣,继而愤愤道:“你这分明是欺负我不能习武!”
忍住笑,卫无双道:“我哪有?”
沈青砂冲她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不过无所谓,反正我不用听见也能想到说了些什么。不就是王爷最近来得太频繁,被朝中那些个趋炎附势、落井下石之人给弹劾了嘛。看他那样子也知道,必然是皇上迫于压力,禁了他的足。”
搁下手中茶杯,卫无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片刻后轻轻叹了一声,“青砂,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真让人觉得很恐怖——多智近乎妖!”
被说之人不以为意地笑笑,“多谢姐姐夸奖。”
按住她的手,逼她与自己对视,卫无双一字一字道:“可是,慧极必伤!”
黑白分明的眸子缓缓眨了一眨,她慢慢笑起来,眉眼弯弯,“这世上有两种人可以活得很快乐,一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另一种就是什么都知道却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姐姐不必担心。”
卫无双一直有午睡的习惯,沈青砂点上一支安神香,很体贴地替卫无双掩上门,一转身直奔自己房间。
进屋后,动作麻利地翻出进宫前穿的寻常衣服换上,又将散着的头发束起,正要出门,想了想还是折回去从枕下摸出穆成泽送的匕首插在腰间。
昨晚穆成泽告诉了她一个秘密,一个让她激动不已、跃跃欲试的秘密。好不容易等到卫无双睡下了,穆易又不在,她怎能不充分利用这段时间去探探真假?
绕过她们住的屋子,她小心翼翼推开通往后面内院的木门,生怕发出声音来惊扰了无双。因着许久不曾开启的缘故,门上积满了灰尘,一推之下纷纷扬扬差点迷了她的眼睛。
她们住的这处冷宫据说前朝是皇帝嫔妃们听戏之处,所以建得很大。她们住的只是前院,因为脏乱的缘故,一直不曾踏足后面的内院。
用衣袖掩住口鼻,她眯着眼快速穿过去,沿着走道一路走下去,房子的最深处果然是一个荒芜了的花园。她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已经开始沸腾了,凉飕飕的冬风吹在身上也丝毫不觉得冷。
按穆成泽说的,她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至东北角,拨开丛生的杂草,心中一簇火苗瞬间燃成熊熊大火。
这里果然有一口井!扶着井沿,探头往下看了看,井壁上有一个个的凹槽,一看便知是人工凿出的。再往下便是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不知这井到底有多深,也不知下面到底有些什么。
换了旁人定然是早就打退堂鼓了,但沈青砂小朋友向来没心没肺,天不怕地不怕,所以她连一丝犹豫都没有,顺手揪了一把干枯的杂草搓成团塞到怀里,踩着井壁上的凹槽就下去了。
井并不很深,约莫下了六七米便到底了,只是不知为何黑得厉害,抬头可以看见井口有微光透入,低下头却是伸手不见五指。她吹亮火折子,掏出那把搓好的杂草点燃,借着微弱的火光四面照了一番,终于发现井壁上有一扇隐蔽的石门,伸手过去只轻轻一推便开了。
又走了数十步,她呆呆愣住,缓缓揉了揉眼睛,她没有看错吧?这一面硬邦邦的石头墙是怎么回事?没路了?
用力推了推,石墙纹丝不动。秀眉微锁,不会是这样的,穆成泽不会也没理由骗她,一定有出路。摸着石壁一寸寸按过去,然而很可惜——没有任何缝隙也没有任何机关。
很不顾形象地往地上一躺,她闭上眼,默默整理着思路。没道理啊,穆成泽说那是前朝的开国皇帝建来以防万一的逃生密道,怎么会是条死路呢?莫非这位前朝的开国皇帝脑子进了水,拿自己后世子孙耍着玩?敢情这脑子不正常的也能当皇帝?难怪前朝没撑几十年就被灭了。
叹了口气,慢慢睁开眼,她“呀”了一声,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目光扫到一边散落的几块石头,她自嘲一笑,刚才就觉得这堆石头的位置这么零散有些奇怪,却没往这方面想。
起身去搬那边的石头,一入手她便笑了,这轻飘飘的手感,分明是伪装成石头的木块,而且还是空心的!将那些切面整齐的“石头”搬到石壁边垒起来,形成一个台阶,她提着裙子踩上去,单手一托头顶岩壁上一处诡异的圆形,只轻轻一托,那块圆形便被顶开了,再踏上两块“石头”,她便跳了出去。
上面是一个山洞,并不很深,可以看见洞口的亮光,青砂突然有种想流泪的感觉,终于……终于看见希望的曙光了。还好,没有被激动冲昏了头,她还记得蹲下身将出口重新盖好,然后深吸一口气,撒丫子向洞口奔去。
一出山洞便被明晃晃的太阳刺痛了眼睛,等眼睛适应了外面的光亮,她仔细辨认了一下周围的景致,突然笑了起来,真没想到这密道居然这么巧是通到这里的。
整整衣服,她嘴角含笑,缓缓负手前行。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便看见了自己的小屋,青砖白瓦,真是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只是——破旧的木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驳的铜锁,她摸遍全身也没摸到钥匙,不过看这样子即便找到钥匙恐怕也打不开了吧。想了想,她退后两步干脆抬脚一踹,风吹日晒无人问津多时的木门果然受不住这一记重击,轰然倒地。
院中的桃花树光秃秃地伫立着,树下的石桌上落满了枯叶,那日被她扔掉的泥人也还在树下静静躺着,只是经历了这些日子的风吹雨淋,早已面目全非。她笑了笑,用泥人做信物还真是愚蠢的做法呢。
推开屋门,屋中的一桌一凳都还是原来的样子。打开柜子,取出衣服下盖着的一个妆匣,里面放着三四锭银子,取出来贴身收好,她决定趁着时间还早去市集买点米面回去。
正要关上柜门,眼角不经意地扫过最下层一个四四方方不大不小的木匣,入宫之时因着不方便,她最宝贝的茶具没能带进宫去,虽然后来在羲和宫所用的茶具都是上佳的,可总觉得不如自己用惯了的好,某些方面来说,她还是很念旧之人。
搬出木匣来打包好背上,她无奈地看了一眼寿终正寝的大门,想着是不是该找个人来修一下,其实不修也没什么,反正是在山中,而且她这里也真没什么值得偷的东西。
去集市买好了米面调料,还顺手买了一棵白菜、几颗土豆。抱了一手的东西,沈青砂看了看天色,脚步匆匆地往回赶,偏生今日不知怎的,人格外多,她在人流中穿行着,一个不经意间余光瞄到路边一个老人正在专心致志地捏泥人。她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脚步一顿便要向那边走去,就这么一个愣神,便被人结结实实撞了一下。
这一下撞得颇重,她稳了稳还是没稳住,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能摔着茶具,于是摇摇晃晃便往前扑去。她眼睛一闭,完了,白菜要压烂了……
正想着,一只手伸过来扶住了她,避免了她和地面的亲密接触。怀里还牢牢抱着她的白菜土豆们,沈青砂只看见一截青色的衣袖,面料似乎很考究的样子。
正发着愣,那人收了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那是一只男人的手,骨节分明,干净匀称,只听那人说道:“姑娘,你还好吧?”
她一愣,这个声音是这样的熟悉,猛地抬起头,两人打了个照面,眼前是一张挂着歉然微笑的脸,真的是他!
“咔嚓”一声,青砂听见一个惊雷在自己心头炸响,瞳孔因为激动骤然放大!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张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脸,手中东西掉了一地,几只圆滚滚的土豆掉落,骨碌碌滚了一地,她深吸一口气,颤声道:“惊风哥哥……”
男子与她四目相对,似是被她的神情吓到了,退后一步眼神有些迷惑,弱弱道:“姑娘,那个……我们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