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
不知躺了多久,耳边传来人声,沈子寅醒过神想要爬起来,但身子像散了架似的,一时间竟是爬不起来。接着一盏灯笼便凑到了他脸前,执灯之人看清他模样后一愣,“沈大人?”
沈子寅抬手遮了遮灯笼的光,“世子?”
赵临渊显然也很惊讶,“沈大人这是怎么了?”
“没事,遇见个小贼,抢了我的钱袋。”沈子寅摇摇头,在赵临渊贴身侍卫的搀扶下站起身,“世子什么时候回京的?”
赵临渊微微一怔,“沈大人乔迁,我奉家父之名前来道贺,刚刚在沈府宴席上……沈大人忘了?”
“哦,是吗?”沈子寅一顿,旋即笑起来,“你瞧我这记性,真是岁数大啦。世子怎么会在这里?”
“我刚刚将皇上和德妃送回宫,正要回西华坊去。沈大人这是要去官衙吗?我送您吧。”
沈子寅忙摆摆手,低头咳了两声,“多谢世子,前面转过去就到官衙了,世子早些回去休息吧。”
“沈大人,您还好吗?我看您脸色似乎很差。”赵临渊望着他,神色有些复杂。
“我真的没事,今日真是多谢世子了。”
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会儿,赵临渊点点头,“那好吧,巳六,拿个灯笼给沈大人。”
接过灯笼,沈子寅再次道谢,赵临渊笑道:“对了沈大人,我明天进宫面圣,沈大人可有话要我带给沈婕妤?”
沈子寅面色一黯,缓缓摇了摇头,“多谢世子好意,我没有话……没有话要带给她。”
“是吗?那小王就先走了,沈大人路上小心。”赵临渊笑着放下轿帘,重新前行。沈子寅则往反方向走去,心口剧烈地疼痛起来,他咬牙忍着一步一步往前挪,他不能在人前倒下也不能走得太难看。好不容易转出这今晚好似长得怎么也走不完的巷子,他脱力地靠在墙壁上,深深吸了两口气,努力想让自己舒服一点,却不料这样的举动竟引发出一阵剧烈咳嗽。
沈子寅以袖掩口,闷闷咳了一阵,放下手时,袖口上那一块猩红在烛光下红得刺目。
透过虚掩的大门,赵临渊静静望进去。
院中的女子席地而坐,指间捏着根狗尾巴草正开心地逗弄着一只黑色的大肥猫。那一袭简单到朴素的布衣,孩童般无忧灿烂的笑容,与这皇宫是那样格格不入。
看了许久,他抬手在门沿轻轻叩了叩,“沈婕妤。”
女子转过脸来,看见是他,微微诧异,“世子?”
“怎么,不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吗?”
“来者是客,世子请进。”沈青砂拍拍衣裙站起来,望着他浅浅一笑,露出腮边两个精致的酒窝,很乖巧,很干净。
赵临渊却发现沈青砂浅笑盈盈地站在原地,完全没有要过来推他一把的架势。很是无语地低头看了看高高的门槛,赵临渊从袖中取出一包茶叶,“听说沈婕妤乃好茶之人,小王此番上京特意带了些上等‘月光金枝’,不知沈婕妤是否喜欢。”
“世子太客气了。”沈青砂眼睛一亮,走到门前弯下腰动作麻利地卸了门槛,赵临渊眼角一抽,还没反应过来,手上便突然一空,沈青砂径自从他手中接了茶叶,转身往屋里走,“世子请进。小白,回屋了。”
摇摇头,自己转着轮椅进了院,赵临渊心中暗道,这人真是太不可爱了。
圆滚滚的黑猫从他身边一蹿而过滚进屋里,停在屋门前的赵临渊顿时恍然大悟,难怪沈青砂这屋子没有门槛,原来是为了方便这只腿短的肥猫进出。轮椅吱吱呀呀滚进屋门,沈青砂端坐在桌后,正将茶叶拨出一些到茶盘里,“世子请稍坐,茶一会儿就好。”
看一眼那刚刚解开的茶包,竟是用他带来的茶来招待他,赵临渊越发无奈。
过了一会儿,沈青砂起身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世子请用茶。”
“沈婕妤此处虽然简陋,倒也安静整洁,看来你倒是和小时候一样,从来不把条件的艰苦放在心上。”
“不是我不放在心上,只不过,有用吗?做人哪,还是得随遇而安、知足常乐。”她面色平静地端起茶盏浅呷一口,“嗯,果然好茶,多谢世子了。”
举止从容得体却透着浓浓的疏离之意,赵临渊明白,若非这一包极为难得的茶叶,他想踏进这扇门怕是没有可能。目光在她身上定了片刻,赵临渊收回眼,状似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盏,“沈婕妤想当皇后吗?”
“不想。”赵临渊这话问得格外突兀,然而沈青砂回答得干脆利落没半点犹豫。
赵临渊眉梢微挑,“为何?”
“位置越高,越多人惦记,世子又何必明知故问。”执起茶壶替他续上水,沈青砂仍是声音平平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世子今日前来,应该不会只是来和我叙旧这么简单吧?”
沈青砂淡淡摇摇头,“世子有话不妨直说,不过若还是说什么合作,那便免了,我没兴趣也没那个本事。有什么事,世子大可去找德妃,她可是你的亲妹妹。”
赵临渊倒也不在意她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叹口气道:“沈婕妤话说到这份上,那小王也就直说了。沈婕妤想必知道我今日入宫所为何事。”
沈青砂点点头,她当然知道,今日是太祖皇帝的生辰,也是大晏立国之日,是比除夕、中秋更加重要的日子,每年今日皇上都会在琼林苑宴请群臣,宴后更是有烟花盛会,各宫宫女也可以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