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点钱留着交房租吧。”
“我是赚钱的,回来再和你说,走了!”
刚才还困得像磕头虫,这么一会儿又生龙活虎了,看着钟闻跑出去,陈觅双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继续帮他收拾屋子。等到她把卫生间都擦干净了,钟闻还没回来,她有点后悔刚才没问他餐厅在哪儿。闲着没事,陈觅双随手翻了翻钟闻扣在桌上的书,是和香水有关的,但算不上工具书,全英文,很厚的一本。
她知道钟闻的英文基础一般,近来口语倒是长进了不少,日常对话没有太大问题了,可语法还是一团糟,看英文原版书应该很费劲,更何况是这种生僻词很多的文章。但书上的批注之多还是令她非常惊讶,不同颜色的笔在夹缝和边缘写得密密麻麻,有中文翻译、单词音标、词组语法,还有用得着的知识点。就这样,一本书竟看完了大半。
“还挺认真嘛……”
陈觅双将书原封不动地放回去,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如此认真的人是不会失败的,陈觅双一点也不担心他在学校有什么问题,只是担心他这样时间不够用,睡得少,吃东西营养又不均衡,久而久之身体会出问题。
她的手往口袋里摸了摸,本来是想摸出手机看一下后几天的日程表的,结果摸错了口袋,先摸到另一样东西。陈觅双把那条钟闻送的项链拿在手里,犹豫了一会儿,抬手戴在了脖子上。
出门的时候她就想戴的,对着镜子摆弄了好一阵,又拿不准主意。毕竟是人家送的东西,既然收了总要戴一戴,可这样专程戴给钟闻看,她又觉得难为情,于是就放在口袋里一路带了过来,险些忘了。
也许钟闻不会发现呢,陈觅双这样想着,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希望他发现不了,还是希望他能发现。
钟闻回来时提了好几个袋子,大大小小摞在一起,陈觅双接过来一看,发现他还去了超市,买了罐装啤酒、小零食,还有……蜡烛?陈觅双拿着一包白蜡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生活啊,还是要有点仪式感的。”他拿了张毯子铺在地上,将吃的一样样码好,人也可以坐在毯子边缘,背靠着床沿,就像野餐一样。然后钟闻把蜡烛围了一圈,拿打火机点好,拉上了窗帘,也不开灯,非拉着陈觅双坐到旁边。陈觅双坐下后越看越觉得别扭,她明白钟闻的意思,可实景看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你这是要搞什么祭坛吗?”仪式感陈觅双感受到了,但她觉得自己要被献祭了。
经她一提,钟闻才觉出哪里不对,“扑哧”笑了:“是挺像的。”
两个人就在这诡异的环境里开始吃饭,天逐渐黑下来,烛火看惯了也有了那么点氛围。钟闻给陈觅双讲,自己到这里后想打份工,但他只能做做上菜、洗碗的活儿,虽然不挑剔,可因为他的时间不固定,所以问了一圈也没人用他。他就养成了个习惯,经过一家店就问一问,恰巧那天这家店要办宴会,缺人手,就留他帮了一天的忙。虽然只是临时的工作,但一天的时薪加小费对他来说也很可观,而且他还吃了一顿很棒的饭。
“你还是自己学着做点饭吧,你嗅觉这么好,不会做得太烂的。”
“我倒也不是怕做饭,一是公用厨房终归不太方便,二是做饭的时间成本太高了,我要先买,买完再做,可能最后五分钟就吃完了,但前期要花五十分钟,不值得。”
“不是这样算的,没有什么比身体更重要。”
“我现在属于上升期,学习和赚钱是最重要的。谁叫我这人晚熟呢,起步晚就得加紧追。放心,我身体好着呢!”钟闻两条胳膊摊在膝盖上,歪头看着陈觅双,“倒是你,现在这么关心我,搞得我有点不习惯呢!”
他的目光往下瞟,在陈觅双身前垂着的吊坠上停了一下,却没有故意提出来,他记得一开始是没有的,只是陈觅双的脸皮一直都薄,戴上它肯定内心纠结,他怕自己一开口,她就忙不迭地摘掉了。
“谁关心你了,我只是看不惯你这种生活方式。”果不其然。
“来,喝酒。”
钟闻打开一个易拉罐,递给陈觅双,却被轻轻挥开:“不喝。”
“我明天放假。”
“我明天还有事情,一早就要回去的。”
如今的这个境况对陈觅双来说已经很勉强,她要穿着裙子坐在地上,和别人一起吃外带食物,这都是从前从未有过的。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觉到不舒服,正因为没有,才在心里和罪恶感拔河。她想要起身收拾,谁知钟闻又将她拽了回去,她重心不稳,坐回去的同时扑在了他的身侧。
她抬起头,原是想生气,可是骤然对上钟闻靠得很近的脸,烛火在他的眼睛里摇曳,亮得像两盏水晶灯,她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每天一丝不苟地生活,你也很累吧。至少在我这里,你就放松一点嘛。”
就在陈觅双的心里稍稍升起一丝暖意时,钟闻突然用沾着冰啤酒瓶身上凉水的手猛搓她的头,把她的头发弄得乱成一团,还夹着她的脸颊说:“不然你让Amber出来,我要和她喝酒!”
“钟闻!”
一瞬间,陈觅双真的感觉到有一个灵魂想要蹿出头顶,就像漫画一样在她额角标出一个代表生气的“井”字。
“这才对嘛,我就喜欢你每次这么气急败坏地叫我!”之前打开的那罐啤酒钟闻自己喝了,他又拉开一罐新的,用手肘碰了碰头发还有一丝一缕翘着,头顶仿佛冒着火的陈觅双,“喝嘛!”
脸上冰冰凉的感觉还在,陈觅双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带着少许赌气的成分接过了啤酒罐,喝了一大口。
钟闻看着她,笑得眼睛眯起来,像只奸计得逞的狐狸。
他们聊了很多不走心的话题,比如之前遭遇过的难搞的甲方和学校里的其他科学怪人。陈觅双在酒精和烛火的光影中渐渐放松下来,她从不自己在家喝闷酒,因为那样显得过于自艾自怜,她不想任由自己颓唐下去,所以才会扮成Amber出门。然而仅仅是身边有一个人,在这样狭仄的小屋子里,她居然不觉得压抑,甚至还升起了一丝惬意。
“我们都说一件小时候好玩的事情的吧。”钟闻忽然提议,“或者是有幸福感的事情,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