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闻刚想说话,就听见陈觅双喊:“钟闻!”
他恶狠狠地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厨房。
“进门就是客人,你别和人家闹。他可是律师,没人比他更懂法律了。国外的法律可和国内不一样,你现在是在留学,老实一点。”陈觅双小声跟钟闻说着,让他把菜端到外面去,总不好让邝盛也在厨房里吃,“再说你们也没什么过节,人家之前还帮过你呢。”
“他追你啊,这过节不共戴天吧!”
“别乱用成语!快点端出去!”
陈觅双在钟闻后背上推了一把。
钟闻拖沓着脚步,走到厨房门口,突然扭头,眼珠一转,脸上开始放光:“你的意思,他是客人,我不是,对吧?”
“快——去——”
明明是陈觅双最讨厌处理的状况,钟闻硬是把她的紧张感磨钝了。她洗了洗手,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微微皱了皱眉,只希望这顿饭吃快点,她还要再洗个澡,不能带着一身油烟味给别人上插花课。
说真心话,她已经不像自己了,可她竟然也说不清现在的改变是好是坏。虽然多了非常多的麻烦,也有很多新的烦恼,情绪上上下下像坐过山车一样,但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盈,仿佛钟闻在她心里取走了什么东西,她变得单纯了。
或许正因如此,这顿饭虽然尴尬到极点,但陈觅双的烦躁只停留在初始阶段,后来反而觉得好笑。邝盛显然不习惯在这样的环境下吃这样的菜,光看他反复用自己的手帕擦筷子就知道。整桌子香喷喷的菜,他只吃了两口白灼青菜,深色的肉类基本没动。倒是钟闻,就着肉汤都能吃两碗饭。
“你可能吃不惯吧,中餐有一部分讲究浓油赤酱,颜色和味道都比较重。”陈觅双其实已经在努力控制放油和盐了,但邝盛是在法国出生的,这辈子还没去过中国。
“偶尔吃一顿没关系,但总不能一直是这样的饮食结构。”邝盛看着五花肉就泛恶心,对面的钟闻还故意捧着碗发出狼吞虎咽的声音,“油、盐、糖都会超量,久而久之会造成内脏损害。最起码,会发胖脱发。”
“我头发茂密着呢,遗传基因好。”钟闻头都不抬,“倒是你,确实该注意,本身就稀疏,这里的水质又这么差,别再过几年就成‘地中海’了。”
陈觅双在桌子下面用手肘碰了碰钟闻,让他闭嘴。
“不劳你费心,我很注意保养,家里的保姆有营养师资格证。我平时坚持锻炼,不会像你一样放纵自己。因为我坚信一个连口腹之欲都无法克制的人,是做不了什么大事的。”
“放肆吃才是对给你做饭的人的最大尊重。”
“我认为,对任何人而言,最大的尊重是坦诚,其中包括提出真实有效的意见。”
“你可以对餐厅的厨师提意见,因为你付了钱。难道你还想闯进别人的家,对别人不收费的菜提意见?”钟闻吃得心满意足,放下碗,专心和邝盛打嘴仗,“律师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吧。”
“不要随意对一个你不了解的职业做出评论,不然会显得你非常可笑。”邝盛挑了挑眉,“我对今天这顿饭没有任何意见,因为我并没有事先说明我的口味。我们结婚以后,家里有保姆做饭,大多数时间不需要她下厨,偶尔朋友来的时候,她愿意做一些特别的也很好。”
“咳……”
刚喝了一口水的钟闻,在听到邝盛嘴里突如其来的“结婚”两个字时,呛得把水喷了出来。
他咳嗽着把杯子放下,和也有点被惊到的陈觅双对了对眼神,满脸写着:我能揍他吗?
陈觅双忍俊不禁,用眼神告诉他:要冷静。
“好吧,原本是想照顾一下你的心情的,既然如此,就说清楚吧。”钟闻装模作样地挺直了背,拍了下桌子,对邝盛说,“请不要再惦记我的女朋友。”
什么?!陈觅双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邝盛捕捉到了陈觅双的这个表情变化,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了,他压根没把钟闻的话放在心上,反而放松下来,好像面对一个已经溃不成军的对手,只是笑着“哦”了一声。
“你忘了,你答应过我的呀!”钟闻拽着陈觅双的袖子摇晃,露出可怜巴巴的小动物的眼神,“我马上就要考试了,现在预支一下不行吗?”
“这还能预支?”陈觅双笑了一声。
“能啊,能……吧?”
真是没办法,陈觅双把袖子抽回来,瞥了钟闻一眼,又看了眼对面的邝盛,在心里叹了口气,男人是不是都是自大狂?她偏不想让他俩如意,这可是她家,她为什么要听两个男的在这里吵来吵去。这么想着,陈觅双站起来,开始收拾碗筷,淡淡地说:“我等下还有事,时间很紧,你们二位自便吧。”
这算是逐客令,邝盛当然听得出来,他也不想再听到更多,立刻站了起来,说:“谢谢你的午餐。礼尚往来,下一次我会邀请你来我家里用餐,请务必赏光。”
陈觅双摇摇头:“不必了。”
“我这个人不习惯欠别人人情。”
说罢,邝盛转身离开,自始至终没再看钟闻一眼。
没一会儿,钟闻也出发回格拉斯了,其间陈觅双收拾干净厨房,恰巧又来了一通客户的电话,就没怎么注意到他。等到屋里突然安静下来,陈觅双的心也猝不及防沉了沉,她琢磨着,这小子不会生气了吧。
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打消了。陈觅双上楼去拿手机充电器,一眼就看到床头放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简单来说是一团纸巾揉在一起,她皱着眉头靠过去,看到最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字: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