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警察似乎没想到面前这个看起来很纯良的男孩会突然反抗,其中一个警察下意识举起了枪,另一个也摸到了腰间的电警棒上,“如果你拒绝拘捕,我们有权……”
“钟闻!”
电光石火间,陈觅双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是追出去,挡在了警察的枪口前面。而钟闻的魂魄稍稍归位,停下脚步回头,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陈觅双举起双手,微微向下拍了拍,紧张却又格外镇定地解释:“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会和你们走,他会。”
警察慢慢收起枪,打开了警车后座的门,陈觅双回身看着眼圈血红、眼泪将落未落的钟闻,用力捏了捏他身侧冰冷的手,努力朝他笑了笑:“没事,就是个误会。你乖乖和警察走,我马上去找律师。你的法文还是很差,听不懂的话就不要回答,一切都有我,有我。”
钟闻点了点头,一滴眼泪滑出眼眶。
看着钟闻被警车带走,陈觅双的心突然疼到难以呼吸。她无视停下看热闹的路人,在店门口蹲了下去,双手抱住头,紧紧闭了闭眼睛,拼尽全力将身体的颤抖和往上翻涌的崩溃情绪压下去。
她是钟闻在这里唯一的亲人,现在必须撑起来。她当然相信钟闻,也大概能料想到是怎么一回事,之前她和钟闻对Mrs。Moran的儿子就有所猜测,只是当时都不愿意多提。无论如何,陈觅双都要用最短的时间把钟闻从警局里带出来,时间拖得久了,也许警察就会通知到他的父母,国内的媒体也会知道,对他的学习和事业也会有影响。
想到Mrs。Moran的儿子的那一瞬间,陈觅双想起了一件事——她曾经托邝盛做的那份毒检。当时她并没有要真正的检验报告,那个瓶子后来也没收回来,以防万一,她必须得去一趟。而且邝盛是她最熟的律师,虽然之前他们闹得很僵,但是现在她顾不得面子,如果邝盛愿意帮忙,能立刻去见钟闻,是最好的结果。
因为走得太急,陈觅双到了邝盛的律所门口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拖鞋。前台秘书的眼神中透着玩味,坚持要她先预约。
“邝盛!邝盛!你在吗?”陈觅双猜测邝盛是在的,干脆朝里面紧闭的门喊了两声。她从来没这样过,从不知道自己被逼急了原来也能不管不顾。
陈觅双几步进了邝盛的办公室,邝盛赶忙把门关上,绕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奇怪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眼前的陈觅双披头散发,穿着拖鞋,脸色也苍白得不像样,最关键的是刚刚还在大喊大叫,邝盛从没想过她还有这样的一面。
“钟闻被警察带走了。”
“哦?”这也是邝盛没想到的,不过他只是挑了挑一侧的眉毛而已,“你是想雇我当他的律师?”
陈觅双简明扼要地和他讲了钟闻和Mrs。Moran相识之后的种种,还重点突出了Mrs。Moran委托他扔东西的细节。邝盛听得倒是仔细,但对案情并不感兴趣,在电脑上敲了敲,搜索了Mrs。Moran住的那个片区老房子的价格,转给陈觅双看,说:“从警察转述的语气来看,那位Mrs。Moran留给钟闻的遗产总值,恐怕要超出这个房子的价格很多,所以她儿子才会做出杀人这么大的指控。你真的认为只是隔几天去聊几句天的关系,Mrs。Moran就会把这么一大份遗产交给一个陌生的外国人吗?”
“你的意思是,钟闻真有可能为了遗产而杀了她?”陈觅双冷笑出声,她真是太傻了,就不该来这里浪费时间,“算了,我去找其他律师。但我需要之前帮忙做毒检的那家机构的联系方式,希望你能给我。”
“那家机构在巴黎,你现在过去只是浪费时间。我会让他们把检验报告传真过来,如果之前的证物还留着,我也会让他们寄过来。”
“多谢。”
陈觅双转身就走,手握在办公室门把手上时,邝盛突然叫住了她:“如果我说我愿意接这个案子,哪怕最后真的上了庭审,我也能保证打赢官司,但条件是你要离开他,和我结婚,你愿意吗?”
陈觅双咬紧了牙关,缓缓地回头,直视邝盛的眼睛。
“他有了这一大笔遗产,之后可以有璀璨的人生。我会好好对你,婚后你不用再工作,更不用辛苦地出差,只要全心全意当个漂亮的太太就好。这样两全其美的选择,不错吧?”
“邝律师,我想你不是真的想娶我吧,你也并不是真的想接这个案子。你只是想要试探我,想要证明你对于人性和爱的理论是对的。”陈觅双满心怒火,却平淡地开口,“很抱歉,我拒绝。”
“你口口声声说爱他,还不是同样不愿意为了他做牺牲。”
“就算他入狱,我也愿意在外面等他一辈子,而不会嫁给你。更何况,我相信他。”陈觅双高傲地扬起下巴,“不得不说,你真的很可怜。你看似拥有一切,却唯独不懂爱是什么,连个真心相信的人都没有。”
这一次,陈觅双离开邝盛的律所,再也没有回头,甚至没听后面的邝盛仍在说着的话。
现在钟闻一个人被关在警局里肯定很害怕,他是个连鸡都不会杀的人,却被诬陷杀人。她怕他因为委屈乱讲话,被警察抓住话柄。有律师去引导,陈觅双才安心一点,然后她想到,应该去看看Mrs。Moran。
强撑着回到家里,换了一身黑衣,陈觅双包了一束白色的鸢尾,走到了Mrs。Moran的屋前。房子里黑洞洞的,一盏灯都没亮,不像是设有追悼会的样子,门上也没贴任何讣告。
陈觅双绕到屋后,花园里的花自顾自开着,都是她当初移栽的。真是时移世易啊,她叹了口气,将花放在了门前的台阶上,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静默了一会儿。
等她睁开眼睛,转身想要离开,刚好看到一个高高大大的外国男士也穿了一身黑,带着花而来。他们没有见过,相互点了点头便擦身而过。可就在这时,男士的手机响了,陈觅双还没有走远,就听到他义正词严地说:“不,这违背了我的职业道德,我绝对不会帮你做伪证。”
陈觅双猛地顿住脚步,回过了头。
“不是钱的问题,先生,也请你早一点让逝者安息。”
男士放下电话,将花放在陈觅双的花旁边,一回头发现她又回来了,有些诧异地问:“女士,你有什么事?”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偷听你讲电话,但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想请问,刚才电话对面的人是过世的Mrs。Moran的儿子吗?”
“你是……”男士谨慎地审视她。
“你听过钟闻这个名字吗?我是他的女朋友,和Mrs。Moran生前见过,我们……”
“钟先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很遗憾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男士主动对陈觅双伸出手去,“我是Mrs。Moran的遗产律师。”
两个人就近找了家咖啡厅坐下,遗产律师和陈觅双大致说了一下他在得知Mrs。Moran的死讯后宣读遗嘱的过程,那之后Mrs。Moran的儿子就一直想要证明遗嘱的签字是假的,发现没办法后又想找人证明Mrs。Moran是在被挟持或哄骗下签字的。但这一点其实很难证明,除非遗产律师愿意做伪证。
“我警告过他收敛,但他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傍晚的时候警察来找过我,我仍然是原先的说辞,遗嘱是Mrs。Moran在神志清醒时立下的,当时钟先生并未在场,我与钟先生甚至素未谋面。”遗产律师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并不清楚,但这确实是Mrs。Moran本人的意思。Mrs。Moran和前夫离婚后,儿子一直跟随前夫在英国生活,母子之间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她的前夫去世后,已经二十一岁的儿子才回到她身边,虽然她尽力想要弥补,但已经来不及了。Mrs。Moran的儿子嗜赌成性,只要有钱就会输光,她替儿子还过好几次债,后来狠心将儿子扫地出门了。Mrs。Moran把房子留给儿子,不过就是想给他留一个栖身之所罢了。”
“得到这笔遗产并非钟闻所愿,其实只要对方愿意撤销指控,把遗产还给他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