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觅双用力回抱着他,摸着他的头,反复诉说着自己的心意,顾不得不好意思,顾不得考虑其他。因为她知道,他们分开的这段日子,各自都有对方无法分担的心酸与恐惧,所以一定要多说一些爱,一定要更坦率,才能让积雪慢慢消融。
展览要在北京、上海、杭州开三场,都是不售票的,但有的是在景区里,所以人流量很大。为了这三场展览,陈觅双感觉自己半条命都要搭上了,因为场馆是有时效的,这个档期如果错过就不知要再等多久,时间很赶。她负责的事情从设计到采购,到成品,到运输,三天她一共只睡了八个小时。
后来爸爸实在看不下去,主动拿起了剪刀,要帮她打下手,父女两个人配合得无比默契。陈觅双突然想起小时候爸爸教她插花,她已经太久没想起过那些画面了,几乎要忘记了原来他们之间也有过很美好的时刻。
她看着爸爸,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这次去办展览,她回国后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很不放心,原是想去医院办个住院,找个护工,这样她才踏实。可爸爸说什么也不同意,说最近妈妈的状态不错,闷在医院里反而不好,让她放心地出去忙。
陈觅双收拾了行李,准备去上海和钟闻会合,推着行李箱经过妈妈身边时,下意识地说了声:“我走了。”
“双儿……”妈妈扭头直勾勾地看向了她。
陈觅双顿住脚步,有些不敢置信,这是妈妈得病后第一次认出她。
“注意安全,放学就直接回家,别在外面乱晃。”
“好。”陈觅双鼻子有些酸,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陈觅双闹不明白。或许是她变得年轻了,变得开心了,才更像是妈妈记忆里她应该有的样子吧。
这也给了她更多的勇气,让她能够更坚定,也更专注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原本她和钟闻都打算穿正装的,钟闻还为此定做了两身西服,衣服倒是合身,也好看,只是她帮他打领带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笑。
钟闻被她笑得不自在起来,问:“我穿西装有那么好笑吗?”
“别人看可能没什么,我就是不太习惯。”
时间过得好快,缠着她的小男孩已经变成了要穿西装出席正式场合的男人,可她总觉得这样不像钟闻了。
“那这样,我不穿这么正式了,你也不穿这么正式了。”果然,钟闻马上趁机改口,“我们都舒舒服服的,好不好?”
陈觅双点了点头:“好!”
于是两个人都换成了相对时装款的衣服。陈觅双是舒适宽松的白衬衫加高腰的阔腿牛仔裤,头发被夹子夹在脑后,整个人显得干净飒爽。而钟闻换上了不算花哨的品牌T恤和简单的牛仔裤。这让他们看起来很像是去度假,而不像是要去出席一场对他们来说都很重要的活动。
可是他们觉得舒服,这就足够了。
展览表面上是花艺展,但每一件花艺的作品下面都有“L'amour”的闻香条。钟闻和陈觅双作为作者也只是在其中闲逛,给路过的人发发卡片,卡片上有一个调查表的二维码,能搜集人们对于调香体验课的兴趣。有人想见作者,他们才会和人交谈。让陈觅双想不到的是,对花艺感兴趣的人很多,从十几岁的小孩子到上了年纪的人都有,最大的问题还是缺乏入门的途径。
这反而让陈觅双觉得,她做网络课件卖虽然是无奈之举,但也不是全无意义。
三天展览过后,钟闻搜集到了自己想要的数据,也给“L'amour”带来了一些生意。他一边忙着调配、发货,一边确定了格拉斯的老师来中国的时间。不仅如此,他还花了一年时间游说学校里一个华裔的学弟,对方终于答应再过半年来帮他。
虽然出货量完全比不了品牌香水,甚至比不了网上那些山寨香水,但这就是钟闻想坚持的小众路线。他不在淘宝或其他平台售卖,只和一些做精品搜罗的网站与实体店合作,互利互惠。因为大批量的制作无法保证质量,说到底,做一个出色的商人并不是钟闻的心愿,他想将“L'amour”这个品牌立住,不看重它有多赚钱,而是想让人们一想到它,就会想到香水。
“我的心愿就快达成了!”在得知自己马上就要有合伙人之后,钟闻特别开心,计划在国内物色两个有天赋的学生,正式把团队组起来,然后定期请人来授课,让更多的人来体验调香,就像他第一次走进香水工厂一样。
从别人那里得到了好处,就要回馈给别人,他的想法就是这么单纯。他像树袋熊一样挂在陈觅双背后,两个人的面前是上海璀璨的夜景:“合同到期后,工作室就要搬家了。房子我都找好了,和你当初的一样,三层的,更宽敞些。”
“会不会太贵了?”
“贵就努力多接单吧,但总有一些投资是必需的。以后我还打算去参加一些国际的香水评选,有个舒适点的地方也方便大家工作、休息。”
“你想好了就好。”陈觅双回过头,撞上钟闻眨巴着的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明白过来,“又需要我帮你装饰房子?”
“这次周围还可以种花。”
陈觅双气鼓鼓地用手指夹了夹他的鼻子。
钟闻皱着脸缠得更紧,贴着陈觅双的耳边说:“我还有个心愿。”
“什么?”
“不告诉你!”
“喂……”
“啊啊啊,坏了,有件事我差点忘了。”他突然想起什么,松开陈觅双,在工作室里跑来跑去翻箱倒柜起来,终于从一个抽屉里翻出了一个信封,“给你看,前两天收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