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嘴角有一点点俏皮的笑纹,“每个人都有很多样子啊。”
理是点点头,“我喜欢你这样子。”
明月即刻手足无措,只好装做起身去找电话的样子,“你联系司机看看。”
少年笑起来,啜一口白开水,“好啊,我联系他看看。”
明月在客厅一角的圆几上找到覆在米色手绢下面的电话,理是过去,拨号码到寻呼台,叫司机方便的话,一点钟过来接他。又问了明月地址,“隆福街八号,靠近佑中街口的位置。”
等理是挂断电话,见明月睁着一双大眼睛,一副不晓得怎么招待他才好的样子,心间就有细细的小泡泡,咕嘟咕嘟翻滚着,不断溢出甜蜜来。
他在家乡时,要照顾精力旺盛多动的理非,始终抽不出时间来,同女孩子相处。女生嫌他有个调皮捣蛋的弟弟,多数也不愿意和他约会。
其他同龄男孩子和小女友相约牵手上街看电影拥抱接吻的时候,他总是陪着理非,保证自己头脑清醒冷静,不教冲动的理非惹出麻烦来。
这次父亲决定回祖国拓展亚洲市场,一意坚持要把他们两兄弟一起带回来,母亲最初是不赞成的。她担心离开熟悉的环境,学校,朋友,会影响到他们的成长。
他一直记得,小时候父亲在床边给他讲孔融让梨的故事时的情景。
也许儒家文化、孔孟思想的熏陶,可以使得理非从焦虑暴躁的青春期顺利过渡。
母亲为了理非着想,最后只好妥协,但提出条件,必须让理非继续练习跳水。
父亲最后千挑万拣,选了清江少体校。
他没想到会在清江遇见这个叫孟明月的女孩子。
她跳水技术很全面,却并没有沾沾自喜咄咄逼人,她在体校以外,就是寻常的邻家女孩模样,笑起来清脆可爱,闲暇时候喜欢看书……
理是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把这个女孩子的一举手,一投足都烙在了脑海里,驱之不去。
理是忽然明白,这就是以前学校里的男生说的,“喜欢”。
想时时刻刻都看到她,牵她的手,拥抱她,亲吻她……
少年想,如果这都不算爱,什么是爱?
室内的气氛刹那变得微妙起来。
只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理是深深凝望明月,却不敢跨雷池一步,再上前去牵起她的手。
明月一径埋着头,只当理是灼灼的目光并不是落在自己身上。
理是情不自禁地跨前一步,一句“明月我喜欢你”堪堪在嘴边要脱口而出,房门恰在此时被推了开来,明月阿妈挽着菜篮子走了进来。
看见两人隔着一段距离,站在客厅当间,不由得嗔怪,“明月,怎么不请同学坐?小骆坐坐坐,别客气。”
房间里微妙的气氛顿时散得一干二净。
阿妈一边挽着菜篮子进厨房,一边对明月说,“你阿爸送货去了,马上就回来,阿嬷在后头街心花园和新认识的几个老阿姨一起晒太阳,看时间也快回来了。我这就烧饭。你告诉小骆,都是家常小菜,请别见外。”
那紧张微妙的魔咒一经打破,明月又活络起来,“阿妈,有没有我能帮忙的?”
阿妈从厨房探出半个身体来,“没有,没有,你和同学说话,把饼干听里的点心拿出来请同学吃。”
明月“哦”一声,从客厅大茶几下头找出一只精美的饼干听来,一边揭开盖子,一边对骆理是说,“先吃些点心。”
哪晓得盖子一打开,里面却是厚厚一叠剪报和照片。
明月一愣,想合上盖子,理是却眼明手快,取过最上层的一张剪报来,“明月,这是你?”
明月只好凑过去看了一眼,果然是她,站在市长身边,另一边是孙教练。应该是他们从津南回的清江,接受市长嘉奖时拍的。
理是微笑,“拍得很好看。”又朝下面的照片扬了一下下巴,“可以吗?”
明月犹豫一下,才把一本不是很厚,封面上有一轮明月的相册取出来,交到理是手里,“看了不准笑。”
明月自己看了,都忍不住微笑起来,“这是我周岁的时候,村里来了走街串巷的照相师傅,给我拍的周岁照,和现在一点都不一样。”
“眼睛还是很像。”理是说。这双眼睛还是那么大,那么清澈干净。
照片无疑令他们打开话匣子,明月讲起自己小时候在孟家村赶海戏水、无忧无虑的童年,理是则给明月讲父母带他和理非在世界各地旅行时的见闻,客厅里男孩子淳厚好听的声音和女孩子清脆的声音交织在一处。
阿妈在厨房里一边摘菜,一边侧耳倾听,忍不住微笑。看来女儿在学校里交到朋友了呢。
时间在两个少年的交谈中过得极快,没多久孟海和阿嬷都回到家里。
吃过饭,理是在临走之前,从自己的双肩背包里取出两只扁盒子来,“这是我从津南带回来的小小纪念品,请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