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烟记
文:连谏
嫁给老公时,我已经有五年烟龄,因为爱我,因为我戒过N次,统统以失败告终,他深恶痛绝却没办法。
我习惯边敲键盘边抽烟,搞得键盘和书房地板一片狼籍,他终于忍无可忍,新婚不久的一个周末,他老人家站在书房门口,一脸郑重其事地提出:“妞,我要和你谈谈。”
我扭头,冲他抛媚眼,继续敲打键盘,据说,这是他最受不了的一个表情,因为我眼小,且单眼皮,媚眼一抛,很像旷野的蛇回眸一扫,而我又常常因惦记着白居易的千古名句‘回眸一笑百媚生,’而忘记抛出的媚眼除了让他连做一夜噩梦而压根不能打动他。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艰难地别过头,而是大义凛然冲过来,一把按了鼠标,保存,关机,把在我唇间袅袅燃烧的香烟拔下来,掐死:“妞,你必须戒烟?”
我愤怒,生平最恨别人夺走刚刚开抽的香烟关掉正在进行中的键盘:“你不是说抽烟的女子别有一番风情嘛,啊?我这不是为了让自己在你面前别有风情才拼命抽烟嘛。”
认识老公时,我已在抽烟,为了不落下一个隐瞒不光彩嗜好骗他爱情的口实,第一次见面我是叼着香烟上场的,当时,他眯着眼睛边欣赏我抽烟的样子边赞叹不已:“抽烟抽得如此优美的女孩子我还是第一次见着,呵,别有一番风情呢。”美得我直冒泡,遇到他之前,我的爱情已经被香烟熏黄了两场。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妞,咱讲讲道理好不好?当时,你叼着香烟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难不成第一次见面我就虎下脸训斥你抽烟有害健康,有损你已很不淑女的形象?”
我死死盯着他,不甘示弱,然后上演河东狮吼:“啊,原来你早有把我骗回家再修理的计划?是不是你已经讨厌吻我这只烟缸了?!”他曾经婉转表示过,吻我就像吻一只使用年限过久的烟缸。我用声高支撑自己的气短,其实,我当然明白抽烟有害健康,不然,我怎会一次次劳命伤神地戒它?虽然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他吭哧吭哧半天,才吭哧出一句话:“你……你不讲道理,我这不是为你好么?”
我承认,斗脑袋库存我斗不过他,但是,斗嘴皮,他甘拜下风,无理搅三分是我的特长,更何况他一生气就会脑袋神经短路,所以,纵使千般真理掌握在他手里,也只有瞪眼扒皮遭受我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轰炸的份。
他被轰炸晕头转向,说不出一句话,气咻咻地盯了我半天,忽然,伸手扒拉开我,趁我没反应过来,用百米冲刺的速度把电脑旁的烟盒和火机没收进口袋。
然后,一声不吭坐回客厅,看直播的围棋赛事。
我抱着胳膊,怒气冲冲依在书房门上看他,他得意洋洋地晃动着脚丫子,不时用眼角偷偷溜一眼我的反应,看着看着,我扑哧就笑了,想想他也够可怜,鬼才知道他怎么能够忍受每天要吻一只烟缸N次。
见我笑了而没有跟他闹,他龇牙咧嘴冲我示好。
最后,我们打成协议,为了不使我的皮肤未老先衰,为了将来生一个健康的宝宝、为了我的气管不被涂炭得吱吱做响,我戒烟。
我终于妥协让老公乐得手舞足蹈,手忙脚乱打印了许多份戒烟决议书,张贴于每个房间的显眼位置,当然,我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他不得以任何理由惹我生气,即使是我主动找茬生气,他亦一定要在第一时间主动赔礼道歉,因为一生气我就会无比地想抽闷烟,而且是疯狂地抽,抽得活像自虐的慢性自杀。
“如果你能做到,我肯定不抽烟。”说完,我盯着他,活脱脱小人得志的嘴脸。
“为了不再和烟缸接吻,我认了。”老公咬牙切齿。
后来,为杜绝我偷偷抽烟,老公翻天覆地搜索家中的每一个角落,任何有可能勾起我烟瘾蠢蠢欲动的道具全部收集起来,统一消灭;每每有朋友前来造访,迎接客人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老公千叮咛万嘱咐人家不要抽烟,甚至电视剧中一旦出现抽烟镜头,他都会眼疾手快,切换频道。
烟瘾再大,这次,也只能向老公的决绝认输。
其实,除了偶尔怀念香烟怀念到刻骨铭心,戒烟的日子很爽,这家伙为了保证戒烟成功顺利,简直是百依百顺,只要能被他公主宝贝般宠在掌心里,不抽烟又何尝不可?
一连几个月,我断绝了和香烟的关系,得意之余的老公开始翘尾巴,虽不是很明显,还是被我洞察到了。
我是标准的SOHO,也是标准的马大哈,下楼忘记拿钥匙是常事,他一旦听到我在电话里嗲声嗲气的千般温柔,就会气不打一处来,那一定是我又把自己锁在门外了,需要亲爱的他乘换两次公共车回来给我送钥匙。
他当然不高兴,当然我要赌咒发誓下不为例,但,不久之后他肯定又会接到我嗲声嗲气的电话,然后,气哼哼地回,不搭理我的讨好笑脸,气哼哼上楼,气哼哼开门。
那次,结束嗲声嗲气的电话,任凭我望眼欲穿,他没有回来,我边张望边进行自我安慰,或许公司临时有事把他绊住了。近在咫尺的家,却不能归,这感觉糟糕透了。
忍无可忍,我再一次给他打电话,天!居然,他还没离开公司,对我怒火万丈声言凄厉的谴责,他竟阴险地解释说:“给你长长记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忘记带钥匙。”
我愣了愣,很快,做心平气和状:“不急,我慢慢抽着烟等你。”
电话那边的他,急得像屁股着火的猴子,一边埋怨给他出馊主意的同僚一边从写字桌上哗啦哗啦拔钥匙。
我收线,在旁边的小卖部买了香烟火机,估计他快到了时,我点上一根香烟,擎着胜利的微笑张望他的方向。
不久,一辆计程车停在街边,他以打捞溺水婴儿的速度扎过来,劈手夺掉只剩了过滤嘴的香烟,抓着我的手往楼上冲。
后来,类似的事还发生过几次,夫妻嘛,总有琐碎而幸福的小吵闹,吵完了,我把自己关在书房,点上一支香烟,袅袅的烟雾顺着门缝钻出去的刹那,他就已用最快的速度冲到门口,边敲门边承认错误,态度绝对诚恳。
其实,我没抽,只是任凭香烟自燃而已,而且我的抽屉里,永远塞着一盒香烟以及一只火机,它们是我爱情标尺,刻画着我的幸福尺度,也是我的爱情核武器,一旦点燃,暂时跑开的幸福就会以最快的速度,折回身边,钻进心里。
当然,这也是我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