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想到这里，胡美杉就觉得内心里有个自己在顿地大哭，但她谁都不能说，还要佯装出一脸的阳光灿烂，连贾文莎都让她给蒙骗了，瞧着她轻手轻脚地在店里忙活，就用鼻子哼哼笑着说：“瞧你这样，不就陆易州回来了么。”
胡美杉以为她看破了啥，心里一惊：“我哪样了？”
贾文莎说：“以前有人说幸福就是一副贱模样，我还不信，见着你，我信了。”
胡美杉的心，就咚地跳了一下，疼了一下。脸上却带着笑，说：“那是。”
最近贾文莎来得少了，因为自从小禾走了，就没找到合适的收银员，不熟的不敢用，熟的又未必愿意干，虽然收银员是整天和钱打交道，可其一不是自己的，其二没前途，但凡有心的，都不会选择这活，可这活要是没心，又干不好，假币，被骗，是经常的事，让胡美德收，她不放心胡美德也不干，她不放心是担心胡美德的那帮帮狐朋狗友一旦知道他可以主宰店里的营业款了，会来动歪心思，胡美德不干是因为他好玩，一旦自己盯着收银了，就相当于把自己软禁在店里了，可又找不到别人干，就只能是贾文莎亲自上了，可她又不是个敬业的人，在店里囚得难受了，就让胡美德盯会儿，她出来转转顺便接天宝。
3
其实，陆易州也明白，自己不能这么对胡美杉，如果一定要说有错，那么，错在他，而不是胡美杉，从一开始到现在，她都是这样子，有错的是他，是他变了，从前他是一个在死亡边缘挣扎的人，把继续活下去当成人生唯一的奋斗理想，近在咫尺的胡美杉是他最大的支撑力量，她不仅温暖体贴，身处逆境时，身上能迸发出不向命运服输的倔强劲，现在回想起来，当初要不是她温柔的倔强，他也不会去医院检查，如果不是她温柔的倔强撑着，他的精神世界，或许早就在得知自己得了直肠癌的刹那就坍塌得不成样子，一个连精神世界都坍塌了的人，还能有什么未来呢？陆易州在心里一遍遍地给自己念着紧箍咒，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是个好人，为了让胡美杉高兴，夜里，他会主动找她**，可自从上次之后，每次做到中途，都要习惯性地疲软，然后他和胡美杉在黑暗中，摸索着努力好半天，才能勉强行了，这让他很羞愧，好像真的失去了做男人的能力，从此以后就要坑了胡美杉下半生似的，胡美杉也很难过，因为店里清闲的时候，她会看女性杂志解闷，女性杂志都有两性栏目，说的就是夫妻之间的难言之隐，专家们说男人的性心理很脆弱，**过程中的不和谐小插曲，很可能会给男人留下致命的性心理阴影，对男人的性能力造成影响，或者毁灭性打击，陆易州每次都要中途艰难重启让她想起了上次的喷奶事件，虽然这是一个哺乳期女性的正常现象，但胡美杉觉得还是不能原谅自己的疏忽大意，以前她夜里睡觉也是戴着哺乳专用胸罩的，这样，奶汁就不会溢出来，可自从陆易州去了北京，大大的双人**，空旷得慌，就把小土豆抱过来和她一起睡，为了晚上喂奶方便，也就不戴哺乳专用乳罩了，时间一久，就成了习惯，这几天也给忘记了。如果她没忘记戴哺乳专用乳罩，就不会有奶汁喷到陆易州脸上，也就不会把他弄成这样……杂志上还说，男人一旦陷入到性困境，就会因为担心而紧张，越紧张就越容易出故障，从而进入恶性循环……所以，胡美杉自责透了，确凿凿地认为陆易州的性功能，就是因为喷奶事件而受到了影响，因为从北京回来后，他们还做过两次质量不错的爱，在几次千挣万扎万般折腾才完成的**之后，每当陆易州有**的意思，胡美杉就以今天很累或别的理由搪塞过去，因为她已经发现了，因为担心中途重启的焦虑，**已经成为了对陆易州的惩罚，如果说别的男人**是寻欢作乐，那么对陆易州来说就是自找难受，因为每次做完爱之后，陆易州脸上不是欢情过后的轻松，而是沮丧和愧疚。
胡美杉心疼他，觉得如其这样，还不如不做呢，也免得他难受，有时候她想问问贾文莎，她和哥哥有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如果有的话，有没有办法治好，虽然她不是个在性上有着狂热要求的女人，可她不愿看着陆易州因此而自责。
或许，有人会认为陆易州的自责是一种虚伪的表演，其实，不是的，他的自责是发自内心的，尽管胡美杉让他觉得爱不起来，已经是他无法回避的真相，可他还愿意和她和和气气地相处，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和她生活在一起的。
可不知为什么，最近这段时间，只要和她**，他就会想起她身上隐约的饭菜味，甚至联想一些没边没沿的乱七八糟，联想得他无法提起精神进入她，进入了，也很快疲软，他感觉得到，那个和胡美杉并肩战病魔的陆易州正在逃离，逃离他和胡美杉的婚姻，坐在高高的树梢上，嘲笑着今天的他们。
胡美杉不在家时，他常跑到卫生间去**，倒不是有生理冲动，是他害怕，怕自己会真的从此以后不行了，可**的结果告诉他，他还是很棒的，是货真价实的男爷们，这虽然让他欣慰，可对胡美杉的愧疚，就更深切了，既然不能用性来表达，就用表现得对她更尊重，对她更好来表达，甚至会带着小土豆去店里接她下班回家，每每他去，老胡都高兴得要命，也不管他愿不愿意，都要拽着他坐下喝两杯，胡美杉说陆易州不能喝酒，老胡也不计较，就让他以茶代酒，能陪着他说话就行。
然后，到店里吃馄饨的街坊邻居看见了就会笑着打招呼：“老胡啊，这是和女婿喝上了？”
老胡就敞亮着嗓子说：“喝上了，来一杯?”
人家就说你们喝你们喝，我吃完馄饨还有事；再要不就说要不说现在生闺女比生儿子好，这些年都没见着你家美德陪你喝。
老胡也不生气，就笑呵呵说我儿子不也是人家的女婿么，他陪他的老丈人喝酒去了，我女婿陪我喝，本儿了！
其实老胡最开心的还不是陆易州能陪着他喝酒，而是这个寒假里，他差不多每天都到店里接胡美杉下班回家，陆易州那么大个子，往街上一走，街坊邻居们看着呢，多给他和胡美杉脸上擦粉啊，莫说是名牌大学的博士，隔壁好端端的漂亮姑娘嫁个在商场干保安的男人还见天家挨揍呢！人家是名牌大学的博士呢，娶了他卖馄饨的闺女，还宝一样捧在手上护着，这幸福这荣耀，几个人家有？要不是大冬天外面太冷了，他一定得把桌子摆门外的人行道上，让丹东路上的那些长舌妇们看看，舌头白嚼了，陆易州对胡美杉好着呢，好得每天到店里来接她下班。
胡美杉倒没想到陆易州每天来接他是因为心里有愧，就以为他是真心对自己好，也幸福的很，晚上收工往家走的时候，都是陆易州抱着小土豆，她挎着他的胳膊，然后，她就想以前在马路上看到的那些幸福甜蜜的一家三口，不也这样么？现在在别人眼里，他们一家三口，一定也是幸福的，至于婆婆说陆易州想和她离婚，她就更觉得是不过是婆婆听多了流言蜚语杜撰出来的荒唐。
胡美杉觉得，哪怕陆易州在**彻底不行了，只要能像现在似的，她还敢在这样过完一辈子之后，笃定地说自己是幸福的。
4
陆易州到店里来，贾文莎也碰上了几次，虽然两口子和和气气的，可她就觉得不对头，回家和胡美德说，胡美德听了就嗤笑她：“你以为是人就跟你似的啊，整天破马张飞的，人家小陆有文化，有文化的人不分家里外面，对谁都彬彬有礼的，哪儿像你？”
贾文莎说：“去你妈的文化人，有文化的人就不吃饭不拉屎不放屁不脱了裤子睡女人了？”
胡美德咧歪着嘴看着她：“贾文莎，你也就是嫁我这样的，你要是嫁给小陆那样的男人，不用多，十天，你就给河东狮吼成太监了。”
贾文莎拿脚在被子底下踹了他一脚：“少跑题！我跟你说正经的，我真觉得他俩不对头，客气得好像两个刚相完亲的男女。”
“我悃了！”胡美德厌烦地一翻身，把被子扯头上：“他们爱怎么着怎么着，关我什么事？”
“自私！”怎么不关你事？贾文莎给他把被子扯下来：“胡美杉不是你妹妹啊？”
“不是亲的！”
“那她也喊你哥！”
“喊我哥的人多了！你烦不烦啊！”胡美德把被子又拽上去，这一次，贾文莎没再拽他的被子，挺安静的，胡美德觉得不正常，这要以往，贾文莎能一把扯下他的被子扔到地板上，然后像个母夜叉似的叉着腰站在**，一脚一脚地踢着他，逼着他非把她想知道的事竹筒到了豆子不可，可今天怎么能这么安静呢，他想了想，不对，忙坐起来：“你别胡思乱想啊，我说喊我哥的人多了去了，说的是店里的顾客，为了从我这儿讨点便宜，都一脸褶子的大妈了，还一口一个哥地喊呢，喊得我他妈都想一脚把她踹出去。”
贾文莎怒目圆睁：“反应挺快啊。”
胡美德嬉皮笑脸说：“还不是你的功劳嘛，这叫训练有素，老婆，睡吧？”
贾文莎歪了歪脸，拿手指了一下，胡美德心情深灰地努起胖嘴唇，夸张而响亮地吻了一下。
“说，最爱谁?”贾文莎耷拉着眼皮，一脸睥睨的威胁。
“上敬天下爱地中间最爱老婆你。”胡美德跟背顺口溜似的。
贾文莎这才心满意足地躺下：“算了，等改天我去问问你妹，不瞎猜了，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