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亲把话传过来,何秋萍这才知道,村支书对她原来是真有歹念啊,说到这里,就和胡美杉说:“就算街坊邻居们胡乱嚼舌头冤枉了你,土豆妈,可你自己也得有点数,以后离那个姓宴的远着点,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女人不管干什么,都心善抹不开面子,可男人在女人这事上,不管啥时候,都狼着呢。”
小土豆不明白,为什么妈妈和奶奶都哭了,她们一边哭一边说话,一点也不吓人,只有陆易州,在厨房门口站了一会,母亲和胡美杉的眼泪,让他意识到,这两个女人之间的恩怨,已经彻底化解了,可不知为什么,他一点也高兴不去来,甚至,有那么点沮丧,就觉得捆在心上的绳子,在无生息中,又增添了一道,虽然,他从来都没想过从胡美杉身边逃跑,可一层又一层的不能辜负,像绳子一样让他不舒服,下意识里,总有扯下来的冲动。
后来小禾进来了,见锅灶还是冷的,就洗了手,准备做饭,胡美杉也擦了擦脸,说:“妈,对不起,我今早晨失态吓着您了。”何秋萍擦了擦泪,说:“没呢,你能把心里话说出来,妈听了高兴。”说完就抄起小土豆抱着出去了。
因为陆易州下午的动车,胡美杉就没去店里,上午十点左右,贾文莎一家三口来了,胡美德拎好几只已经装了礼品箱的烤鸡,说陆易州要回京了,他们也没什么好送,就送几只烤**,知道陆易州不稀罕烤鸡,可不管怎么说,贾家烤鸡在青岛口碑还是很好的,都相当于地域名牌了,让陆易州捎几只回去给导师或是那边要好的朋友,也算是家乡土特产了。陆易州挺感动,就想起了贾文莎托他捎手包的事,虽然已经用谎言让胡美杉跟她解释过了,可毕竟是撒了慌,心里还是虚的,人只要心虚,就会像自以为聪明实际却愚蠢的猫,把吃不完的鱼埋藏在沙子底下,生怕被别的猫发现,所以,每一次路过的时候,都要往上刨点沙子,自己以为能盖的更严实,事实却恰好相反,掩盖的次数多了,聚沙成丘,反倒成了标志。陆易州就这样,招呼大家坐了,寒暄了几句,就找不到都感兴趣的话题了,烤鸡的事,陆易州不了解,读博士的事,胡美德两口子不了解,找不到话题对接点,气氛就显得尴尬。陆易州是主人,承担着让气氛热络的主要任务,就在脑壳里挖地三尺地拼命找话题,找啊找啊,终于找到了,就再一次和贾文莎抱歉捎手包的事,这次回去,他就去秀水街看看,如果老板来了新货,有跟上次一样的,他一定先下手为强。
“如果和美杉一样的,价格又不超过三百,我就要,如果不是,就不要了。”贾文莎笑了一下:“不过我觉得花高仿的价格买个真品回来,这样的事一般不会发生第二回。”
陆易州让她说得心如擂鼓,在心里暗暗痛骂了自己一顿,干嘛又提这茬,这不没事找嘛?可脸上还得端着自己果然一不留神赚了大便宜的开心,说是么是么,怪不得当时老板总是劝我,说你买吧,买了不吃亏。
胡美杉一直在旁边听着,没怎么吭声,贾文莎一进门就看见她哭得像六月的水蜜桃似的眼,还愣愣地警惕了一下,一副马上就要撩蹄子蹬人的嘴脸问这是怎么了?何秋萍知道她误会成是她或陆易州把胡美杉欺负哭了,就忙解释说胡美杉梦见她妈了,一夜没睡呢。贾文莎提到胸口的那口气,这才松散下去。胡美杉挺感动的,很多时候,她会感觉贾文莎虽然只是个嫂子,可她对自己的好,一点也不比亲姐姐少,现在听她和陆易州说手包,就起身去了卧室,去衣橱里找手包,其实,从昨天晚上看见短信的时候,她就在想,如果陆易州在北京有了外遇,那么,这个手包,不是陆易州买的,是肯定了,因为作为一个礼物,它太背离陆易州的性格和消费习惯了,如果是那个女人帮陆易州买的,那么算哪门子礼物呢?一根沾染着肮脏打向她尊严的棍子而已,所以,她不可能用这礼物,而且她还要不动声色地让陆易州知道。
找到手包,就拿着出来,说:“易州,你不用再去逛街了,把我这个送给嫂子就行了。”说着塞给贾文莎:“嫂子,你拿去用吧,我一个包馄饨的,一天到晚泡在厨房里,能去的地方最多是菜市场,拿个大牌手包,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还是你用合适。”
贾文莎不要,说:“这是易州送你的新年礼物呢,再说了,我一个卖烤鸡的比包馄饨的能高级到哪儿去?”说着,自己先笑了。陆易州看着姑嫂俩退让手包,心里乱得像一锅粥,既心疼又希望这个手包赶快从他们家消失,心疼是因为包虽然是小邵买的,但他把七千块的手包钱给了小邵了,希望它消失是觉得这个包放在家里,看一眼都心惊肉跳,两害想必取其轻,他宁肯白丢了那七千块,也别让这个手包在跟前晃得让他眼晕心烦,就忙开口帮胡美杉劝道:“嫂子,既然美杉都这么说了,您就拿着吧,回头我在北京看到合适的,再给美杉买。”
贾文莎也没客气,接过来,美滋滋地端详了一会,又问陆易州多少钱,说着就去拿钱包,陆易州忙说美杉都说是送您的了,您要再给钱,这算什么了?说着,按住了贾文莎要去拿钱包的手,求救似地看胡美杉,可胡美杉和往日不一样,今天心思好像没在他身上,也就没接住他求救的目光,他就只能继续勉为其难地和胡美德两口许聊天,还好,贾文莎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表,说陆易州下去还得赶车,他们就不多打扰了。
陆易州这才在心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2
到了街上,胡美德就臭摆贾文莎:“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贾文莎瞥了他一眼:“怎么?丢你脸了?”
“脸在你自己脖子上扛着,要丢也丢你自己的。”胡美德嘟哝着,拉开车门,一屁股坐进去,忍不住又嘟哝了一句:“人家小陆送美杉的新年礼物,美杉说送你你就拿着啊?小陆心里得多别扭?”
“你懂什么!”贾文莎哼了他一句:“你当我真稀罕这手包啊,我衣帽间里的那一橱,哪个也不比这个便宜”。说着又翻来覆去地看手包,说:“我总觉得这个包上有蹊跷。”
“有什么蹊跷?”
“小陆说这包是高仿,我不信!老娘是用着国际大牌长大的,至今还没有一个高仿逃得过我的法眼。”贾文莎翻来覆去地看:“如果这包是真的,陆易州还非说是假的,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什么猫腻?”
“除了狗男女还能有什么猫腻!?”贾文莎白了他一眼:“男人一个好鸟也没有,没钱没地位的时候一个个的扮老实本分,稍微混好点就他妈的一个个当自己是西门庆了!”
见胡美德气哼哼的,一副懒得和她说话的嘴脸,贾文莎又说国际大牌都有商品编码,上网一查就查出来了。
“吃饱了撑的!”胡美德发动了车子:“我长这么大,见过把假货说成真货的,还没听说谁把真货说成假货。”
“有个男人和一个站街的睡出感情了,回家和在机关单位当处长的老婆把婚离了,你信吗?”贾文莎睥睨着他。
“信。”胡美德剪短地回答。
贾文莎原以为他会说不信,借以证明,有的事,看上去不合情理,可它就活生生地发生在身边了,胡美德回答得这么痛快,让她心里一震,突然有点慌乱的虚空感,说:“胡美德,你把话说这么斩钉截铁是什么意思?”
胡美德说:“旧社会当官的比你比我都道貌岸然吧,青楼逛高兴了,还不照样娶个回来当小?他为了个站街的和当处长的老婆离了婚,那肯定是当处长的睡着不如站街的舒服自在。”
贾文莎想发火,可仔细想想,可能真这么回事,就把手搭胡美德胳膊上:“你不会那样吧?”
“哪样?”
“为个站街的和老婆离婚的贱样啊。”贾文莎一本正经说。
胡美德嘴上说不会,心里却说我他妈有那么蠢么?我婚不离,站街的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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