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卡宴的车门又开了,陆易州气冲冲地从车上下来,匆匆往学校走,就看见了银杏树下的胡美杉,一脸的怒气,就僵成了错愕:“你……美杉……”
陆易州错愕、慌乱,不知该怎么说刚才的一幕。
胡美杉擦了一下泪,说:“我来找陶家恩。”说完就往学校外走,陆易州大步追过来,撵在她身后:“你别误会。”
胡美杉不说话,沉默得像一个倔强的哑巴,往外走,陆易州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我去学校调资料室当晚的监控资料调不出来,想请她帮忙。”
胡美杉还是什么也不说,试图使劲挣脱他的手,陆易州揪住不放:“你别胡思乱想。”
“你放手。”胡美杉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答应我。”陆易州追得气喘吁吁:“别瞎联想。”
胡美杉站住,像拍打脏土一样拍打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你放手!”
陆易州的犟劲也上来了:“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放。”
“陆易州你不要欺人太甚!”胡美杉小声说:“如果这不是在你学校门口,不是为了你的面子,我完全会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拿头撞地!”陆易州还从没见胡美杉折磨咬牙切齿地和他说话,错愕中松了手,胡美杉像挣脱了缰绳的倔牛一样,噔噔走了。
到了公交车站,见等车的人诧异地看着自己,胡美杉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流泪,不想被人端详审视一路,就拦了辆出租车,刚说了去医院,医院来电话了,说萧禾在医院的账户上已经没钱了,让她及时缴费,胡美杉心乱得不行,除了生活费,家里已经拿不出任何钱,想来想去,还是要借,唯一借起来让她不是很为难的也只有贾文莎了,就让司机往贾家烤鸡店的方向去,说起贾文莎,胡美杉有点惭愧,这段时间忙小禾忙得,也没顾上问贾文莎那边的事,贾文莎倒是常来店里,可总是阴错阳差说不上话,贾文莎饭点的时候来,她在厨房里忙,不是饭点的时候来,她在医院忙,贾文莎和父亲的关系,偶尔听老胡说了几嘴,说老贾挺奇怪,起诉也起了,开庭的日子也定了,可连着两次了,说心脏不舒服,推迟开庭,谁也不知他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胡美杉也觉得奇怪,就和晏老师说,晏老师先问老贾是不是有心脏病史,胡美杉说没听说过,就听说他评剧唱得不错,偶尔还和人去打打沙滩排球,按说心脏不应该有问题。
晏老师就说明白了,他推迟开庭一定不是因为心脏有问题,是气头上去立了案,冷静下来了,又不想真的和亲生女儿对簿公堂,想撤诉,又怕让贾文莎拿捏住了他内心的虚弱,以后更有恃无恐,这场官司就打成了骑虎难下,只好以心脏不好推迟开庭,其实,他的延迟开庭的申请,不过是想通过法院把自己是个病弱父亲的信息传递给贾文莎,希望作为晚辈的她,能看在昔日父女情深的份上,主动给个台阶下,晏老师也劝过贾文莎几次,可被一场拘留寒了心的贾文莎,这个台阶死活都不肯递,两边就僵在这儿了,胡美杉也抽空打电话劝过贾文莎,没用,说得贾文莎直接下了最后通牒,说你也别把我当你,只要我贾文莎不愿意,就是天王老子说这事我没理我都不认,如果就这事你再劝我,我立马和你翻脸,一刻也不耽误!胡美杉就算了。
4
现在的贾家烤鸡店真的不是以前那个红火热闹的烤鸡店了,因为烤鸡店的归属和老贾闹官司,贾文莎两口子也不上心搭理了,到处脏兮兮的,仅有的两个负责销售的中年妇女在依在柜台后面玩手机,一看就是半天进不来一个顾客的怠慢样,贾文莎像只愤怒的河马一样,在收银台后面玩植物大战僵尸。连门口的电子提示音坏了也没人修,所以胡美杉进来,压根就没人听见。她走到收银台旁,敲了敲机器:“嫂子。”
贾文莎抬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你等我杀完这波僵尸。”
胡美杉也没说什么,等了大约两三分钟贾文莎放下手机,抬眼看她:“借多少?”
胡美杉吃了一惊:“嫂子,你怎么知道我是来借钱的?”
贾文莎从底下抓起手包:“这还用问,这阵子你让陆易州的那个表妹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连接我个电话都跟火烧眉毛似的,要不是为了借钱,你哪儿有时间往我这儿跑。”
胡美杉心头一暖:“嫂子,你真好,如果能管住嘴,就更好了。”
“想什么不好,我已经有颗温柔善良大度厚道的心了,再一张抹了蜜的甜嘴,我干嘛呢?我要贱死啊?”说着,径直往外走,要出去给胡美杉提钱。
到了银行,提了五万给胡美杉:“我告诉你啊,胡美杉,这五万我压根就没打算让你还,全当我他妈的做善事了,可你得有数,这小禾都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了,如果她一直躺下去呢?你一直往上填?”
“不会,小禾一定能好起来。”胡美杉坚定地说。
“身体是她的,不是你的,连她自己说了都不算,你说了算个毛?”贾文莎小声嘟哝:“又不是你亲妹妹,再说了,她还有亲爹亲弟弟呢,轮也轮不到你管吧?”
“嫂子,我知道。”胡美杉说:“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可是我更知道,如果我把小禾交给她爸和她弟,她只有死路一条,虽然她只是易州的表妹,可这几年我和她处得跟亲妹妹似的,一想着她花朵一样的姑娘,不治的话就得这么躺一辈子,我于心不忍。”说着,胡美杉又要掉泪,贾文莎就拉着她的胳膊往外走,说:“好了好了,我也就是说说,有你这么个善良的小姑子,你哥再混账王八蛋我也认了,如果有天我落难了,你不会扔下我不管。”
“瞧你的说的,我们生活在太平年间,也就是个有钱吃海鲜没钱吃肉的事,哪儿还有落难这一说。”
“这可不好说,最近我在店里待得时间长,觉得你哥不大对劲。”贾文莎若有所思地说:“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不是让官司闹的?”胡美杉心里有点不安,在心里暗暗祈祷他们千万别在这时候出事,要不然她真得操心操成五马分尸都忙不过来。
“有可能。”胡美杉按捺着满心的不安:“你不也说我哥不和那帮狐朋狗友喝大酒了嘛,他不喝大酒零花不就攒下了。”
“那是一年以前,最近又喝上了。”贾文莎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比你了解你哥,眼皮子浅得很,口袋里有两块钱就当自己是财主不知怎么得瑟好的主,就他这贱毛病,根本就攒不下钱。”
“嫂子,别想了,多累得慌,直接给他没收不就得了。”
“事情没这么简单。”贾文莎张了好几次嘴,好像想说什么,又强咽了回去。胡美杉看了一下表,说得赶紧去医院把钱交了,不然连晚上的吊瓶就停了。贾文莎问要不要开车送她过去,因为要赶时间,胡美杉也没客气。
路上,胡美杉故意小心地问贾文莎:“你该不会怀疑我哥有外遇吧?”
“不是一般怀疑。”贾文莎说:”这一年多,他就不对劲,抽空就往外跑,不是哥们喊他喝酒就是哥们找他有事,可我平时也没见着那些哥们来找他啊。”
“他们都知道我哥怕你,你在店里,谁敢来。”
“不对!反正我就觉得不对劲,看见他钱包里有那么多钱,就更觉得不对劲了。”说着看着胡美杉:“我闻了,那钱上有股烤鸡味,我怀疑他和那个姓聂的搞一快去了!”
胡美杉心扑扑逛跳,却还要装没事人一样地笑:“不可能,钱上有烤鸡味那是因为我哥整天在店里待着,能没味吗?”
贾文莎定定看着她,好像看穿了她是在帮胡美德撒谎似的,笑得很落寞也很讽刺,甚至有些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