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易州两手一摊,说:“真没有,你总不能让我编吧?”
小邵就说好吧。
他们还是朋友,那种心相通、心有凄凄然、像亲人一样的朋友,虽然小邵和罗海洋分手了,陆易州问过很多次,是不是因为监控影响的事?
小邵摇头,说其实不因为那个,他们也会分手。
按说,这时候陆易州应该像所有人一样,问为什么,但是他没有,他觉得一旦问了,就是划了一跟火柴丢进了干燥的芦苇丛,他怕那火一旦烧起来,扑不灭,会殃及更多人。陆易州每天都要告诉自己,胡美杉很好,对他,对小禾,甚至对这个家,都是有恩的,除了对她好一辈子,他别无他报。
可是,怎么对她好呢?
除了对她和气,不做让她不高兴的事,不说让她不高兴的话,再也没有其他了吧,他已经不能夜里摸过去寻找她的身体了,因为那只会让彼此都尴尬,他在任何时候都行的小弟弟,挨着胡美杉的皮肉时,温柔得就像他对胡美杉的态度。
很多时候,陆易州觉得窒息,窒息得想找个风口浪尖的地方,把自己的胸膛撕开透透气。
4
陶家恩每个中午还会去医院陪小禾,和她说话,给她唱歌听,因为护理得好,小禾虽然还没醒过来,但脸色越来越红润了。
有天中午,胡美杉接到了陶家恩的电话,他在电话那端说小禾睁开眼了!又过了几秒,他惊喜地大叫,说小禾叫他名字了,但他听清了,小禾在叫他的名字。
当时胡美杉正在盛馄饨,听着陶家恩的电话,痴痴的,就把一碗馄饨给撒到了地上,然后大笑着跑出去,像个疯子似的大喊:“小禾醒了!小禾醒了!小禾会说话了!”她一边笑一边往外跑,明亮的眼泪在春风里恣意地流淌,边跑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跳上去就往医院里奔。
小禾真的醒了,会说话了,也能自己坐起来了,这个奇迹一样的消息,传遍了医院,医生护士围在她的病床前,把她看得不好意思了,起床想下去走走,避开这拥挤的注目礼,被医生拦住了,说她在**躺得时间太长了,要先四肢适应一下,再下地行走。
胡美杉站在人圈外,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一轮,幸福得泪流满面,别过脸去擦泪,却见陶家恩低着头走了,匆匆的,好像要逃避什么,她想叫住他,可看看病床的小禾,就把那声刚要送出去的喊,收了回来。
小禾东张西望地到处找,胡美杉知道她找陶家恩呢,就说刚才就是陶家恩看着你醒来给我打的电话,我让他回家给父母报喜去了。
小禾信了,唯一在胡美杉的肩上,一抬眼,看见了窗外一个怒放的玉兰,就错愕了:“嫂子,怎么是春天了?”
胡美杉含泪点点头:“小禾,你在**躺半年了。”
小禾就怔住了,医生护士们忿忿地,开始夸胡美杉,夸她对她的好和心细,还有陶家恩,每天中午都开,只要看见她眼皮动一下,都会惊喜地喊医生护士来看看,给她做按摩,活动四肢,唱歌给她听……然后,在小禾的泪流满面里,大家都说,这么好的小伙子,以后一定要对人家好啊。
小禾就笑着点头,眼泪飞得到处都是。
可是,胡美杉还记得陶家恩在操场上的那一跪,还有她代小禾做出的承诺,等小禾康复了,她负责帮她解释……可眼下,她怎么解释呢?
晚上,跟何秋萍他们商量,按以前的约定,陶家恩可能就不会去医院了,她总得有个说法交代给小禾,怎么说?
虽然小禾醒了,可何秋萍还在生陶家恩的气,她的意思是跟小禾实话实说,虽然小禾会难受,可也能让她知道陶家恩是个什么人,在她最难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当了逃兵,就算他现在反悔了,不和小禾分手了,这样的人也不能要!
陆易州的意见和胡美杉一样,觉得在告诉小禾实情之前,最好先和陶家恩谈谈,虽然小禾出事那会,陶家恩做得是挺让人寒心的,可这事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未必比陶家恩做得好,再说了,就算小禾和他分了手,可再找的男朋友也未必有陶家恩有担当,陶家恩的可恶,就在于他恰巧在小禾出事的时候是他的男朋友,后来小禾再找的男朋友,他的好,只是因为是小禾一帆风顺时的男朋友,不必经历意外的考验而已。
第二天一到学校,陆易州就去找了陶家恩,问他怎么想的。
陶家恩挺为难,说父母还是不同意,怕小禾有后遗症。
“你怕不怕?”陆易州问。
陶家恩摇了摇头,说在医院陪小禾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觉得和小禾在一起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个人,而且是个明晃晃的人,可一旦想到自己要放弃小禾,马上就会觉得自己是阴暗洞穴里的一块苔藓,潮湿,滑腻腻的让自己恶心。
陶家恩说我喜欢一想起自己来,就明晃晃的。
陆易州沉吟了一会儿,在操场的看台上坐下,看着远方,慢慢说:“你要想好了,不要意气用事,不然以后你会很痛苦的。”
“不会的,我爱她,首先我是爱小禾的。”
“这很重要。”陆易州歪头看着他,拍了拍身边的看台,让他坐:“千万不要因为什么,而觉得自己应该去爱她,事后你会发现,爱不是一种交换,除了和相互爱的人相互爱着,它不能拿来做任何事,否则,双方都会很痛苦。”
陶家恩坐在他身边,和他一起望着远处的天空,陶家恩突然说:“其实,在看见小禾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很伟大,好像她的生命是我亲自缔造的一样。”
陆易州笑笑。
“然后,我又很惭愧,觉得无颜面对她。”
“她什么都不知道。”陆易州说:“我们什么也没告诉他,如果你还爱她,我们就永远更远都不会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