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锦返过神,打了何春生的胳膊一下,追了两步,想说两句刻薄话,见她在前面跑跑停停的样子好像在哭,也就罢了,对于青春期的女孩子来说,爱情失败是最残酷的打击,她没必要再追过去添上迎头一棒了。
冬天的夜风很硬,何春生见织锦冷得有点畏手畏脚,就拉开羽绒服要她进来,织锦也没没拒绝,两人裹在羽绒服里,笨得像熊一样往停车场走。
何春生趴在织锦耳边说:“谢谢你来等我。”
“干嘛要谢呀?”
“让我觉得你爱我。”何春生说得很忧郁,织锦就歪过头去看他,何春生笑了笑,眯起眼睛,做出一副很严肃的样子说:“你这样会让我犯错误的。”
织锦忽然不想马上开车走,就跟何春生说,我们走走吧。
何春生嗯了一声,揽着她,在街边溜达。
织锦闭了眼,两人在黑魅魅的街上走走吻吻的,把一个骑单车夜行的人招惹得“咣”的一声就撞到栏杆上去了,织锦扭头一看,就哏哏地笑:“要是出了汽车车祸咱俩罪过可就大了。”从他怀里挣出来,跑回停车场,何春生在后面追,咚咚的脚步像要把冬天的夜幕跺裂了似的。
3
转眼,到了来年春天,房子装修完了,婚礼定在了五一,筹备婚礼把织锦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城市三月的街,已有了星星点点的绿意,织锦和何春生去拿婚纱照,正打算回家,妈妈就打来电话了,让她快点回去,像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织锦让何春生先把婚纱照送到新房,自己开了车就往家奔,延安路上塞车塞得要命,织锦恨不能下去踢那些挡在前面半天不动一下的车屁股。
车子像片落叶在车流中走走停停,期间妈妈又打来一个电话,倒没催她,就问她往家走了没,织锦说在路上了,又问出什么事了?
妈妈突然就哭了,说柳如意偷拿了罗锦程的身份证,把金子告了,要她对罗锦程的重伤,做出相应的经济赔偿,今天上午,法院的人来了,罗锦程才知道,他火了,转着轮椅往楼下扔柳如意的东西,要她从家里滚出去,柳如意吓得躲在织锦房间不敢出来。
织锦就觉得脑袋里嗡地就非过了一群苍蝇,有气无力地说:“这事,我回家有什么用?”
话是这样说,织锦知道,即使没用也得回。
好容易到了,楼下三三两两地站了些人,对一些破败张扬在地上的东西指指点点的,她也看了一会,呆呆地站在那里,后来,又砰得一声,是一只行李箱,巨大的冲击力让它在落地的瞬间就变成了相互无有干连的两片,柳如意的夏天裙子,冬天外套,甚至是胸罩**,像被放飞的蝴蝶,扑地一下,向四周飞散。
织锦走过去,仰着头看了一会,就弯腰把衣服什么的塞回行李箱,用一件长连衣裙捆起来,扛着往楼上走,也没敲门,拿钥匙开了,余阿姨手足无措地慌张着,不知该干点什么好,妈妈坐在沙发上哭,吓傻的兜兜趴在奶奶腿上,眨着黑亮黑亮的眼睛望着搬运工一样的姑姑。
织锦一声不吭地上楼,进了罗锦程的卧室,见他还在转着轮椅四处翻腾柳如意的东西,就腾地把行李箱扔在地上,说:“扔吧,你扔完我再往上扛。”
罗锦程看了她一眼,就垂下了头。
“哥,我告诉你,这个家里的人都不欠你的,欠了你的人是金子,你要干什么?”
织锦弯腰抱起地上的衣服,一古脑塞进罗锦程的怀里,又把他推到窗前:“你扔,你扔,你扔完了我好下去捡。”然后又犀利地看了他,大颗的眼泪往下滚:“哥,你是不是要把我们折腾死才算完?!”
罗锦程一动不动地看着怀里的衣服,慢慢的,一件一件地拎起来看,又一件一件地扔到**,愤怒地说:“说,是不是你的主意?你们怎么就那么他妈的爱钱,我告诉你们,我罗锦程虽然瘫了,可我还有钱,我有的是钱!”
“挺有骨气的,官司你爱打不打,钱你爱要不要,但是,你不能这样对待柳如意,她对你的痴情对你的好都可以参加感动中国人物评选了。”
“她都干了些什么事?她起诉去要钱,侮辱了我的人格!我不想让金子嘲笑我,我和她的事,不需要用金钱来了断。”罗锦程气呼呼地说着,转着轮椅,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公事包,拿出几张卡甩到地上:“你们不是想要钱吗?这里面有,有他妈的500多万,想要就提出来花吧!”
看着罗锦程气成这样,织锦倒不知说什么好了,知道他还是放不下金子,甚至还在盼望金子会心下愧疚,跑来看他请求他原谅她,织锦比谁都清楚,这不可能。叹了口气说:“她都把你毁到这份上了,咳,哥,不是我说你,你什么时候才能醒?什么时候你才能收收心好好对待柳如意?你再也找不到比她对你更好的女人了。”
“你想怂恿我和柳如意复婚?”罗锦程挑着一条眉毛看她,织锦心说,还把自己当宝当帅哥供着呢,也不看看自己都什么条件了。按说,应该是他求柳如意复婚柳如意不答应才对,一个注定要在轮椅上度过下半生、右手基本是个摆设的男人,哪个女人见了还不撒腿就逃?这世道,谁嫁个眼见看不到前途了、事事需要别人料理的瘫子?除了柳如意,不会有第二人。
罗锦程见织锦不说话,嘴角微微地歪着一抹讥笑,就知她在想什么,咳了一声,说:“我是瘫了,但,只是身体瘫痪了,我对女人的审美标准没瘫痪,你不要把我当天生残疾了的人看待,健康的时候我不爱柳如意,瘫痪的我还是不会爱上柳如意,这是根本问题,如果因为瘫痪了我就要转回头去爱柳如意,我会瞧不起我自己,不是瞧不起她,是瞧不起自己的市侩和容忍了审美残疾。”
有这番话,织锦倒是对哥哥多了份敬重对自己添了份鄙薄,觉得那些巴望着他和柳如意复婚的念头,有点自私有点市侩,甚至还辱没了哥哥的品质。
兄妹两个相望无语,织锦把柳如意的衣服一件件挂回橱里,说:“哥,虽然柳如意送你的爱你不稀罕,但是,你一定要感恩,感恩她对你的照顾她对你的好。”
罗锦程晃了晃头,说:“我不愿欠她的,她对我越好我越觉得自己是个王八蛋。”
“别这样想,当女人爱上男人,就会不计成本地付出,在旁人看来可能是很贱,但是,她贱得快乐啊,你要不让她付出了,她反而不快乐了,因为爱情不需要她了,你明白吗?所有为爱犯贱的女人都是幸福女人,因为她的心里睡着爱情,爱情是女人一辈子都玩不厌的游戏,她爱的男人就是上帝送给她的珍贵礼物。”
“问题是我给不了她爱情。”
“能的,只要你让她对你好,她就会觉得自己得到了爱情,当爱情进入婚姻,能喂养婚姻继续活下去的,不是爱情更不是**,哥哥,是善良和包容,你懂吗?你可以不爱她了,但是,拜托,难道善良这东西在你心里绝种了?”
罗锦程烦躁地挥了挥手:“别说了,反正,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和她复婚的。”
“不复婚也无所谓,但是,你也别再刁难她了。”
罗锦程点了点头。